时间回到七年前。
这一年,江延成的第六胎出世。
这个孩子的出世预示着江家第三代人的终结,只是,当时没有人想到这些。
是一个女孩,起名江夷。
江延成家的孩子,起名都比较随性,符合他当爹的心情,不像江延东家的孩子,男孩子最后一个字都是云字,江延远家的孩子,名字都是两个字,在这个年代,名字只是两个字的孩子,实在是少之又少,代表了起名人的极其自信,对世俗的不在乎;也不像老四家的,孩子的名字极有文艺气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江行止;江延成家老大江青云,老二女孩江中一,老三和老四是一对双胞胎儿子,分别叫江崇和江有,老五女孩,这个女孩,江延成倒是挺重视的,因为在家里的排名和他一样,因为这份亲切,名字也费了一番周折,起来起去,都起花了眼,最终想了一个名字——江初颜。
他曾经问过高子吟好几次江初颜这个名字好不好听,他总觉得不好听。
“好听,她爹起的名字,总有意义的么。”高子吟躺在床上,手撑着头,悠哉悠哉地说到,似乎在嘲笑江延成。
“行了,高子吟,你别阴阳怪气的,说,到底好听不好听?”江延成似是嗔怒,又似是不耐。
“好听,你起的名字,我几时反驳过?”高子吟说到,“高子吟这个名字好听不好听?”
江延成便知道高子吟是什么意思了,“子吟,好老婆,这个名字好听吗?”
高子吟侧过头去,“不是说了,好听?”
江延成便说,“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么言不由衷?罚你!”
“罚什么?”高子吟问到。
“继续生!”
“江延成,你什么德性?”高子吟生气地双手撑着床。
江延成并不放在心上。
生江夷的时候,高子吟躺在床上,生孩子,衣服都是要脱掉的。
她刚才很累,现在她的整个肩膀和胳膊都露在外面,孩子刚刚被护士抱走。
高子吟面带取笑的笑,看着江延成,江延成刚刚洗了手,现在站在高子吟的面前擦手,挺帅的,特别帅,让高子吟看了,都觉得心里发紧。
“不生了啊,江延成。”高子吟说道。
“嗯。不生就不生了。生孩子也不好,影响夫妻生活。”江延成说得特别漫不经心。
“你干什么?擦手干什么?”高子吟问。
“不是给你接生了?”江延成说到。
“接生婆!”
“是,接生婆,该看的都看见了。”江延成说到。
他刚才只是在这里看着,孩子下来的瞬间,他碰了一下子。
高子吟还是忍不住面上有几分赧然,“江延成,你要不要脸?你什么德性?”
“没德有性。”说着,江延成就把毛巾放起来了,“话说,这句话你得骂了三五万遍了吧?没点儿别的骂词?”
“我骂了三五万遍,你还是这副德性,我骂有什么用?我还得骂三五百万遍,德性,德性,德性,德性——”高子吟突然开始孩子气了。
江延成便笑笑,坐在了高子吟旁边的椅子上,给她把被子盖好,盖上了裸露的肩膀,“骂吧,今天晚上我继续给你炖汤。”
高子吟上下唇紧紧地抿着,想笑却笑不出来。
最终看了江延成一眼,目光瞥向别处,又说了句,“什么德性!”
“少骂点儿吧,现在还剩下五百万减一遍了。”江延成说到。
高子吟噗嗤一下就笑了。
江延成也笑了,他也偏过头去,不过好像不想让高子吟看到他的笑容一样。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便是这个意思了。
即使只有两个人,也能谈笑风生。
……
时光再回到阿衍娶了苗锦的这个冬天。
纽约的这个冬天,很冷。
苗锦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打车回家了。
她和江行云的家,是位于郊区的别墅。
别墅是江行云买的,他从哈佛研究所毕业后,江延东的帮助,加上他在研究所赚来的钱,开了“pheoninvestmentco.”,投资公司,他本来就有人脉,加上在大学本来就是学习这个的,所以,根本没有创业维艰的时刻,一上来就直冲云霄,极有实力。
苗盈东也是做投资的,自然看中了这个实力超强的年轻人。
她们才结婚一个月,苗锦是空中飞人,做的是和邱东悦一样的工作——同传。
翻译大型的国际会议,尽管苗锦才二十四岁的年纪,但是整个人职业套装往身上一穿,那就是不一样的风景,三围数字都是翘楚般的突出,她个子也不矮,大概随了邱东悦了,一米七二。
结婚一个月,她和江行云见面的次数竟然寥寥。
回到家,冷冷清清的,不过好在家里干净整洁。
苗锦洗了澡,便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倒时差,四五点钟的时候,江行云还没有回来。
倒是她的电话先响起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因为经常有陌生人打苗锦的电话,商谈会议的翻译事宜,国际事务,有时差正常,所以,苗锦极有礼貌的声音响起来,“您好,我是苗锦,请问哪位?”
“江太太,我是dh投资的老徐啊,昨天和江总聊了半夜,相谈甚欢,他刚刚喝醉了,麻烦您来接他一下吧!”对方的声音传来,“我一会儿给你发位置。”
“好。”苗锦说了一句。
她对江行云公司的情况并不了解,至于这位姓徐的又是何方神圣,她更是从未听说。
她的电话打给了江行云,片刻之后,那头应了,传来了江行云极为动听有磁性的声音,“喂,苗锦?怎么给我打电话?”
苗锦便说了刚才一位姓徐给她打电话了,她问问江行云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是。我喝多了。”江行云说到。
“在第五大道?”
“是。”
“稍等,我马上来。”苗锦挂了电话,便穿上自己的白色羽绒服,开车去了第五大道。
江行云看着手机,明明他打个车就能回去的,她偏要跑一趟。
天还没亮,特别黑。
到了酒店的包间里,苗锦看到了一圈人。
她一去,一圈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她走到了江行云的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走了,回家。”
江行云其实没喝醉,只是多喝了点儿酒,目光微醺,所以,本来就城府深沉的目光,突然成了九重天,可见又看不见。
“这就是传闻中的江太太,啧啧,果然名不虚传——头一回见,江总,您的太太,您可是藏得够深的。”饭桌上大概有十来个人,苗锦并不知道哪个是徐总,知道众人都在盯着她看,她并不去回应众人。
江行云的身边,坐着一个女人,看起来修养特别好,很有气质。
自从苗锦一进门,她就盯着苗锦看。
苗锦根本不在意,拉着江行云便起身走了。
出了酒店的门,冷风灌入脖子,苗锦扶着江行云的胳膊,上了车。
上车以后,江行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十二点,睡了一觉。就接到电话了。”
“徐总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应该是尚艾给他的号码。”江行云又说。
“无所谓,夫妻么。他们想见我,我明白。”苗锦又说。
不多时,便到家了。
江行云去了洗手间洗澡,昨夜喝了半宿的酒,他今日补补觉,已经不打算去上班了。
裹着浴巾从洗手间走进卧室,看到苗锦又在床上睡着了。
江行云也上了床。
不多时,就睡着了。
江行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刚刚醒,便闻到了厨房里传出来奶香和麦香。
他穿好衣服下床,看到苗锦正站在厨房里忙活,好像在弄烘焙。
江行云进厨房的时候,刚好苗锦戴着围裙端着糕点从厨房里出来,她说,“醒了?”
“对。”
“我好不容易在家一趟,做了点儿烘焙,你尝尝。”苗锦说道。
江行云便拿了一个蔓越莓曲奇吃了,“不错,上得厅堂,下的厨房。”
苗锦烤完了,也坐到江行云对面吃起来。
“怪不得所有的人都想看看江太太呢,原来江太太的确是不同凡响的人物。”江行云又说。
却看到苗锦好像在低头沉思什么,有几分走神。
“在想什么?”江行云问。
苗锦方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想工作上的事情。”
“一会儿回一趟爸妈家吧?你这一个月就在家里呆了两天。”江行云又说。
“好。我这次出国,给妈买了一只祖母绿的戒指,相信她会喜欢。”苗锦又说,“我这次要休息半个月。”
“很好。”江行云说了一句。
苗锦所有的举动都是得体的,无可指摘的,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有涵养,从来不让人为难,非常体贴,周到,是所有女人都想和她做朋友的那种女人,女人不会嫉妒,男人看了会喜欢,和她的姑姑苗盈九倒是像得很。
不过,当年苗盈九喜欢的是顾为恒这样的坏男人,苗锦偏偏嫁给了江行云。
江行云不是顾为恒,他和顾为恒有很大很大的区别。
他很像自己的父亲江延东,是一个好男人。
上半年江行云还不认识苗锦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江行云和苗家的苗锦是天生的一对,势均力敌。
而且,好像江延东很久很久以前就看上苗锦了。
偶然的机会,两个人竟然见到了。
之后,江延东安排了一场相亲,就是苗锦和江行云。
两个人都没有意见,之后江行云约了苗锦几次,然后,两个人就闪婚了。
就这么平平淡淡。
苗锦知道江行云的小名叫阿衍。
江行云也知道苗锦的小名叫苗苗。
只是,他们从未这样称呼过对方。
他们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