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声，声调是他想象不到的温柔，“童老师~”
闻声，童心怡才慢慢看过来，清亮的双眸像蒙了层雾，晦暗无光，透不出一点神彩。
秦霜的心紧紧揪住，却强打了个笑脸，走到床边坐下，摸着她吊液体的手。
吊着针，手有些凉，他放在手心捂着，又拉了被子盖上。
再抬起头，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想说的太多了，却又无从开口。
那说又不说的样子看的童心怡好笑，她笑了笑，发白的唇瓣扯了下，“……我没事！”
嗓音低哑，像掺了把沙子。
这回还在安慰他，秦霜听得难受，他默默揉了揉她的手，总觉得不如以前绵软。
这段日子，她好像瘦了不少。
秦霜又看向童心怡，眼睛比以前看着更大了，说明真的瘦了。
一个流产，对女人伤害很大，是要做小月子的，他想让季秋来照顾童心怡，炖点补汤什么的，可一想怎么跟二老说流产的事，他就难以启齿！
秦霜终是问了句，“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童心怡摇了摇头，空着的那只手在被下摸索到肚子上，揉了揉，她看着秦霜自嘲的笑，“就是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那笑几乎瞬间刺痛了秦霜，他下意识就道歉，“对不起！”
“不，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激动，医生明明说要静养，但我却没有控制住自己，都是我的错！”
童心怡说着就流了泪，此刻，也许只有自责才能发泄心中的懊恼和悔恨，为那个失去的孩子哭一哭才会觉得对得起他。
明明她没错她却还怪自己？
秦霜都听不下去了，看着流泪伤心的童心怡，激动得抓住她的手，“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你没错，是我的错，是我的，是我……”
话都冲到了嘴边，看着童心怡朦胧的泪眼，眼底泪花闪烁，他说不下去了，怎么说，说出来童心怡会怎么样？
他想都想得到，他不想走到和她陌路的那一步，不想走到被她恨一辈子的结局。
所有的事，都必须咽下去，一切，由他承受就好，不能让她知道！
童心怡等了很久，看秦霜深深吸了口气，才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说过要保护他，但是却还是没做到，都是我的错！”
他说着，也覆在童心怡放在肚子上的手，轻轻摩挲。
他拧着眉，脸颊绷的紧紧的，牙关处肌肉狰狞。
不是嘴上说的悔恨，而是真的很内疚。
他的手被握住，秦霜抬眼，看童心怡对他笑的温柔，“我们别这样了，我们都没错，大概，大概是有缘无分吧！”
对失去的孩子，童心怡用了有缘无分，大概也就只有这么解释，才能让双方都不陷于自责。
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但秦霜觉得怪异。
之前因为出现胎停，童心怡将所有的错都归罪在他身上，尝尝有事没事找茬，发脾气，讽刺他，挖苦他，甚至对他动手，可现在孩子没了，她却这么平静，只会自责，对他没有怨怼。
秦霜毛骨悚然的看着童心怡，把童心怡看笑了。
那笑只有一瞬，下一刻，扬起的嘴角就耷拉下去，童心怡合着秦霜的手揉着肚子，那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往日的期待与憧憬。
她苦笑开口，“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我一直有预感，这孩子留不住的，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
秦霜惊讶的看向她，看的童心怡又是一阵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你知道吗？从那时候我吃药，结果却有了孩子开始，我就觉得他来的不是时候，想要拿掉他，但后来因为你，我又决定留下，再后来又是胎停，再到今天，我一直都有预感，他迟早要走的！”
是吗？
就因为觉得留不住，所以那时候才总是找他的错给他挑刺，其实是因为内心很恐慌无处发泄吗？
秦霜听得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只能说，“你还有我！”
闻言，童心怡果然笑了，点了点头，“对啊！”
成年人有时候就这样，明知道是不牢靠的谎言，但却愿意信得真真的。
秦霜是因为孩子才跟她在一起，现在孩子没了，他们也离婚了，到底他们还能走多久，其实是个未知数！
但童心怡拒绝去想，此刻，她只有秦霜了，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她不想就此垮掉。
想着，却听秦霜说，“童老师，我听说，上一个你没有留住的孩子，下次还会来找你的，因为他认定你是他妈妈了！”
童心怡听得瞪圆了眼，适才还无神的眼眸倏地亮了起来，这种话她以前也听过，不是秦霜信口杜撰，所以，应该是有道理的。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童心怡用力抓着秦霜的手，激动的点着头，“就是，我也听过的。”
看童心怡听进去了，秦霜暗自呼一口气，也不知道哪看来的，搜肠刮肚翻出来哄她，没想到还真有用。
秦霜欣长的身子倾下去，搂着童心怡，在她侧脸上烙下一吻，“是啊，所以你尽快好起来，我们再要一个就好了。”
童心怡就只嗯嗯的点头，闭上眼，眼泪自眼角静静落下。
此时此刻，她感受着秦霜的温度和胸怀，空缺的心终于有了填补。
他们总是这样，平时互相伤害，可一有了事，却又互相拥抱来安慰彼此。
好一会，童心怡被安慰到了，心情也平复了很多，她仰头，看着秦霜冒着胡茬的下巴，“我很高心你能选我。”
秦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绑架的事，看她笑颜如花，他心头却苦涩难当，要如何说，这场绑架，只是一场人心的试探，只是一个恶作剧。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肯定选你！”
童心怡笑的像个孩子，“你不知道，我当时以为你会选她，我好怕你会选她，我就想我的孩子怎么办，你不能放弃他，我真的当时……”
“童老师！”秦霜沉声打断她，看她怔怔看过来，他心中懊恼，连带的口气也坏了，“我怎么会不选你？童老师，你总是对我没信心，你应该……应该多信任我一点。”
说的喉口又泛了苦，只觉得呼吸哽咽，她就是相信他，才让顾湘有机可趁。
他是个混蛋！
秦霜就跟赌气似的发誓，“你不知道，我就算自己死也要让你活着的！”
唇上一热，他被童心怡的手指轻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