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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恨着自己,恨自己体内流着人类的血,所以她把自己一身的血都换了,换成最干净的龙血,和他一模一样。
  他醒来应该会高兴,她会陪着他一辈子,叫他漫长的岁月再也不孤单。
  她现在的寿元一点都不比他少。
  她到现在还记得曾经那些大妖小妖说,她只是个人类,再忍她百年就好,她一死,以后就再也不用受她的气了,后来她活着,那些妖反而死了。
  都被她杀了,被她炼成纯粹的力量吸收进体内,攒着给他报了仇。
  姬芮突然笑了。
  没有想到吧,会被她这样卑微的存在杀了。
  她的身份不光彩,是父母想生儿子生不出来,生的第五个女儿,前面几个姐姐不是被卖了就是被送去给河神当媳妇,给妖王当祭品。
  别的姐姐再也没回来,只有那个被送去给妖王当祭品的蠢姐姐又回来了。
  换了个身份,被一个俊美的小公子送回来的。
  那公子拉着她的手,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进了廊下。
  那晚的月亮很美,但她觉得都不及那公子漂亮,一身的红衣在月下宛如一朵艳丽的彼岸花,吸引着人想要探究,搞清楚他的身份。
  那公子似乎发现了她,遥遥朝这边看了过来,她躲开了,没敢跟那样漂亮的少年对视,是亵渎。
  后来她刻意打听,才晓得那少年居然是江安山的妖王,妖王亲自送她那个蠢姐姐回来,要么是蠢姐姐魅力大,要么是那妖王好拿捏。
  她自己的姐姐如何,她自然晓得,笨的像头猪,爹娘那么对待她,她居然还跑回来,如果是她,得了机会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怕搞错,又去调查了其他送给妖王的新娘,结果发现她们都没死,要么去了镇上,要么去了遥远的地方,不舍得家里,给寄来了银钱,亦或是信,总之她们都好好的。
  她对那个妖王更感兴趣,干脆主动去找村长,要去当祭品。
  当祭品村里会给家里送东西,当补贴,家里自然愿意,毕竟她只是没用的女儿。
  她很顺利的被送给妖王当媳妇,没想到半路出了那么个变故,好在最后还是成功的混了进去。
  别人怕那个妖王,她一点都不怕,因着明面上她是妖王的媳妇,所以给她安排的洞府在妖王的旁边,妖王是只黑色的龙,每天睡着宝贝上。
  他可以,她不行,于是趁着妖王不在,偷偷的从妖王那群宝贝里捡能用的东西,比如说玉床,好歹是个床。
  那个大的东西没了,妖王自然注意到了,但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于是她更大胆。
  从妖王的宝贝里捡柔软的锦被,拿夜明珠当灯使,会飞的披风折一折当枕头,妖王虽然还是什么都不说,但是明显回来的次数多了,后来干脆一天到晚守着他的宝贝。
  他在的时候她不敢乱来,但是他一离开,她立马过去捡宝贝,妖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有一天没衣服穿,拿了妖王大人的。
  妖王大人终于忍不住了,没了外衣,只着了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过来数落她,过分了。
  那时她望着漂亮的少年,一时竟也忘了怕,直接怼他说,没衣服穿了。
  少年噎了噎,也没怎么着她,只眯着眼问她,为什么一点不怕他?
  因为知道他不会胡乱杀人啊,没有别人传的那么坏。
  那时妖王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奸诈的笑,佯装离去,实则猛地化为一条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吼着。
  但她一点都没觉得怕,反而踮起脚尖去摸妖王大人的龙角,把妖王大人气的,又化回了人形,衣服也没要回去,就那么离开了。
  拿了他的衣服他都没怎么样,她更大胆,就算他在那堆宝贝上睡觉,她也敢过去,当着他的面拿他的宝贝,在里面捡能用的东西。
  玉台当桌子,瓷罐倒扣当凳子,会施法的镜子搁在床头照自己,聚宝盆当洗脚盆使。
  那只巨大的龙已经对她没办法了,吓唬过了,没用,赶她也不走,一凶她就哭,妖王大人最怕她哭,没有法子,只好任她为所欲为。
  偶尔宝贝被妖王大人压着,还要他抬抬爪子,挪挪尾巴,每次拿宝贝拿的多了,妖王大人的尾巴就啪啪啪的击打地面,很烦躁的样子。
  所以她也不会太过分,在他能接受的程度,妖王大人经常说,倒了八辈子霉碰上她。
  成天吓唬她,再拿就把她赶走,把她丢到乱尸岗,扔进海里喂鱼,没有用的,她一点都不怕,因为知道他不会,就是外表比较凶而已,实际上心肠很好。
  这样好心肠的妖本该长存于世,被人类和妖族敬佩,但是很可惜,他死了。
  那个一边凶巴巴说迟早弄死她,一边抬脚让她拿宝贝的妖不见了。
  她活了那么大,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妖死了,没有了。
  是那些人和无能的妖害死的,他们比他更该死!
  姬芮一双眼登时赤红了起来,她低垂下眼,看向那些蝼蚁一样的存在,笑声中含着三分悲凉,三分不甘,还有三分怨恨。
  “他都死了,为什么你们还活着?”
  “真正该死的是你们!”
  身后虚无的地方飘出越来越多的白绫,宛如人间杀器一般,所过之处无物不摧无物不毁,白绫缠上一个又一个的人脖颈,轻轻那么一拉,一颗人头落地,再轻轻一拉,又是一颗妖的脑袋跟身体搬家。
  妖王巅峰之境下手,普通人和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姬芮,你够了!”何薄冷声呵斥她。
  自然是没有用的,姬芮怎么可能听他的,但他知道有个妖的名字对她管用。
  “如果引玉看到你这样,你还妄想跟他在一起吗?”
  白绫一滞,很快被收了回来,缩进姬芮的袖子里。
  那个虚虚踩在空中的人阴着眉眼看他,“你不会告诉他的对不对?”
  她嘴角勾起,笑的很是开怀,“如果你说出去,我就继续杀,杀一百人和一万人,甚至是几百万人,于我而言都只是数字而已,你知道的,我是从多么肮脏的环境里走出来的。”
  她的灵根不好,为了给引玉报仇,干了多少龌龊事,不,应该说她本来就不是好人,恰好遇到了一个干净的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脏,所以收敛了所有的坏心思,准备做个好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干净的妖没了,所以她干净给谁看?
  她那么点的善良也一起被拖进了地狱。
  她毁容混进那个杀了他的修仙界仙长身边,为他挡刀,给他做饭,温暖他,终于叫他爱上了自己,然后一把掏了他的心脏,夺了他多年修为和秘籍,在他不甘心的眼神中彻底将他杀死,为那个妖报仇。
  此后更是变本加厉,杀的人越来越多,那日参战的所有人样子她都记住了,一个一个找上门,后来发现有妖在跟她做一样的事,他俩合作了,那个妖就是何薄。
  何薄比她有原则,只杀参与的人,旁的一概不碰,他总说妖王大人喜欢干净的灵魂,所以他不会让自己脏。
  这话就像在讽刺她,无论她再怎么努力,脏了就是脏了。
  所以其实她很不喜欢这个妖,总是想拉他下水,他每次都不上当,这么多年了,始终保持了一丝冷静和清明,叫她愤愤不甘,偏又没有法子,他俩是一个级别的,谁都奈何不得谁。
  “你以为我不说就没事了。”
  何薄隔着一层镜片看她,“她已经自己瞧见了。”
  姬芮一惊,连忙回身,发现不远处的楼顶上站了一个妖,那妖挥手间将附近的人和妖送去一边,清了战场之后才轻轻的跳过来,蹙眉看着她。
  是个不认识的,气息和各方面都与那个妖不一样,而且还是女儿身,不可能是他。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是他。
  “姬芮。”苏鲤有些不敢认,但她知道确实是那个姑娘,“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大完结了
  记忆里应该是个阳光可爱的模样, 明明很弱小,却一点都不怕她,能上天一样, 把整个洞府搞得乱七八糟。
  经常偷拿她的宝贝下山去换东西,然后买很多很多的装饰品过来,把恐怖的洞府搞得跟青楼卖唱的一样。
  她是个特殊的存在,所以苏鲤即便晓得她有些放肆,也没怎么管她。
  是她太放纵了吗?让一个那么美好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姬芮整个身子控制不住轻微的颤了颤。
  是他, 他每次喊她的名字都跟别人不一样,‘芮’绕了几个圈似的,尾音会比别人拉的长一些。
  她听了太多遍, 把他的声音用特殊的记忆球封了起来, 每天都会放几遍, 静静享受着被喊名字的喜悦,天天听天天听,怎么会不晓得他的声音和语气。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恰好瞧见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就那么巧?
  她明明藏了那么久, 努力不在他认识的每个人和妖面前滥杀无辜, 怕有一天那人和妖在他面前告状。
  已经如此这般过了一万年, 就松懈了这么一下,怎么就那么恰好被发现了呢?
  连老天爷都觉得她太过分了?不想让她拥有那么好的妖?
  她又笑了,里头的悲凉和不甘更多, 几乎咬着牙,用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没变, 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没发现而已。”
  从前她会窃喜,做了坏事没被发现, 后来发现他是真的喜欢灵魂干净的人和妖,对那个他说讨厌的小鬼十分特殊,因为他是整个妖里面灵魂最干净的妖。
  他说他很好奇,这么干净的妖怎么在一群吃人的妖里混下去?
  他曾经也想保持这份干净,但是他失败了,所以他希望那个小鬼能维持下去。
  那个小鬼就是何薄,就像跟她做对比一样,一个站在阳光里,一个陷在黑暗里。
  她也曾想过做好事,善良,不滥杀无辜,但她忍不住,她只要一想到那些人和妖是曾经害的他陨落的凶手,就忍不住想作呕。
  但是那个小鬼忍住了,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有她爱?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苏鲤记得很清楚,“你以前很活泼可爱,也很善良。”
  她语气十分肯定,“绝对不是这样的,你现在……”
  突然不晓得该怎么说。
  姬芮紧张的等着,半响后半句都没有出来,其实她知道的,她叫他失望了。
  很不甘心,却又没办法,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让话题搁在自己身上,反问道:“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她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妖居然变成了女的?
  穿着女孩子的衣服,模样和气息,各方面都变了。
  苏鲤大大方方展开手臂,“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鲤鱼一开始是没有性别的,从前我是男的,后来变成了女的。”
  姬芮眉头紧锁,“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