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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上午十点多,戴里克·福克斯和卢江巍两人才终于一起出现在了先锋音乐社的活动室门口。
  相比起学校里其他的几个顶级热门大社团,先锋音乐社就相对人庭冷落得多了,只是凭着社团近日才展示出的一点小名声,算是不至于门可罗雀。可即便是如此,戴里克和卢江巍到的时候,前面也不过只站了两三个人在等待面谈。
  卢江巍和戴里克两人赶紧接着队尾排上,看这情况,上午之前怎么也能轮上自己,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小声地闲聊起来。
  “舞蹈社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了,刚刚才艺展示的时间总共才不到两分钟,还是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表演,”戴里克还在为自己刚才没能发挥应有的水平而有些沮丧,“我被前面站着的大块头挡得严严实实,手脚都放不开。”他觉得自己加入舞蹈社应该是机会渺茫了。
  卢江巍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有些词不达意地说道:“或许还有机会,这社团也不错,人不多,应该不会像刚刚那样了。”
  回想着舞蹈社那些身材惹火的学姐们,戴里克仍然有些沮丧,他还是比较中意舞蹈社。
  卢江巍没有再说话,只盯着先锋音乐社紧闭的木质大门开始发呆。
  先锋音乐社的活动室看来隔音效果不错,在门外几人都安静下来后,社团外的走廊顿时变得十分安静,活动室一点声息也没传出来。
  就在门外几人开始等得有些心焦时,社团大门传来轻轻的‘咔哒’一声,其中半扇被人从里面慢慢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身影,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是一个皮肤雪白,留着栗色及肩秀发的美人,她眼波流转,打量了一圈外面正在等待的几人。
  众人不知不觉都有些屏气凝神,牢牢注视着她因微笑而轻启的红唇,就连原本还沉浸在懊恼情绪之中的戴里克都忍不住望着她出神。
  “剩下的都跟我进来吧。”悦耳动听的嗓音抛出了一句简短的话,美人便利落地一个转身,又重新走进了门里,只余下空气中的香风袅袅。
  门外几人呆立数秒才反应过来,当先一人连忙跟着推门走了进去,排在队尾的戴里克和卢江巍也急忙跟上。
  只是还没等全部人走进大门,另一扇木门也被从里面打开,另有一队人走了出来,看穿着,应该是前面一批面试的新生。
  有些奇怪的是,出来的几个新生不知为何都有些神情恍惚,一个个脚步虚浮如同梦游一般。
  外面几人原还想观察下他们的表情来判断审核难度,但看他们一个个表情诡异,不禁都有些忐忑起来。
  虽说更想加入舞蹈社,但是看到眼前情况,戴里克还是不免有些掌心出汗。
  随着众人鱼贯而入,进了社团教室大门之后,入眼便是一个背对着落地窗的小型舞台,略微高出地面二三十公分,铺设着奶油棕色的木地板。左手边靠墙放着一个顶部直达天花的高大置物架,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式乐器,丝竹管弦一应俱全。其中最惹眼的,是舞台一侧挂满了一整面墙的各种型号的吉他,从古典吉他到绚烂花色的电音吉他,应有尽有。粗略一打量只怕超过二十把,在这满墙令人眼花缭乱的吉他面前,就连舞台一侧爵士鼓和钢琴这些造型绚丽,奢华昂贵的大型乐器都显得不怎么起眼了。
  几人俱是有些震撼,都没预料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社团居然拥有如此豪华的配置。几人互看两眼,都有些激动,来报名参加音乐社团的学生自然都是些对音乐感兴趣的孩子,而喜欢音乐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乐器的,就连看着十分木讷的卢江巍也望着舞台上涂着亮闪闪的鲜红色漆面的爵士鼓有些怔愣。戴里克推了他一把,才让他反应过来重新跟上队伍。
  所有人都走进大门后,社团大门自动轻轻阖上,隔音效果良好的木门很好地隔绝了走廊上隐隐传来的学生们嬉闹的声音,整个社团教室顿时变得十分静谧,气氛也跟着为之一肃。这种严谨的氛围让戴里克几个新生一时有些被震慑住,变得有些拘谨不安,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一些。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声突然地响起:“上午好。”
  几个紧张的新生这才注意到,舞台下用置物条几和绿植围绕区隔了一小片区域,放置着一套看起来就十分柔软舒适的真皮沙发,此时上面正围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女,而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站了起来,走过来迎接他们。
  他微笑着对几个新生伸出手,新生们有些局促地走上前一一和他握手,小心地打量这个说话的学长。
  戴里克看着这张脸,总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眼熟,这时,其中一个新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你是那天表演的乐队吉他手!”
  被这样一叫破,其他几个新生也纷纷反应过来,开始有些躁动起来。到底是年轻人,刚刚还一个个紧张得跟鹌鹑一样,现在倒激动起来,纷纷用难掩兴奋的眼神望着这位厉害的吉他手有些蠢蠢欲动。看来,先锋音乐社那天的表演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那学长笑起来,看着他们回答道:“是的,我是社团的小提琴手兼吉他手,也是社团的现任社长许熠嘉,欢迎各位。”
  “时间紧张,我们回头再聊,先按顺序开始吧。”一个戴眼镜的学长也走过来,接口说道。
  社长没有因为被打断话头而不快,只简单向几个新生介绍道:“这是我们社团经理史丹利,”又指向社团教室里的其他几人一一介绍,“给你们带路的学姐是社团主唱卡洛琳,那边的是我们的后期蒋覃峰,辅音吉他兼贝斯手亚当。”做完介绍,他微笑着转过来道:“那就不多说废话了,让我们开始吧。”
  戴里克发誓,他从出生以来就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先锋音乐社的舞台看起来并没有多高,但等他站上去之后,却总有种无从遁形的感觉,周围那些严苛而又挑剔的视线全都能毫无遮挡地地扎在自己身上,让他如同芒刺在背,不由自主的开始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不过就是个小社团测试而已,没什么可紧张的,他戴里克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场面打败,可是毫无用处。舞台下的社团经理,乐手主唱等等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冰冷的审视眼神,让他感觉紧张得几乎快要窒息。
  无论他如何卖力地又唱又跳,拼命想要炒热气氛,社团的氛围也仍然还是如同凝固一般的寂静。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可能他的表演就真的如同大家表现出来的那样索然乏味没有看头,烂到几位前辈们甚至连开口点评一下都兴致寥寥。如若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像这样毫无反应呢。
  终于,他战战兢兢地结束了表演,有些气弱地望向台下沙发上正中坐着的年轻人,那个脸蛋漂亮的社长,对方是唯一一个一直面带微笑,望着所有上台的表演者的人,但戴里克知道,这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这位社长虽是众人里看着最亲切的那个,但前面所有展示的新生,全都是由他开口点评的。而不管是器乐演奏还是唱跳表演,从音乐节奏到呼吸吐词,从情感表达到动作形体,这个人好像就没有什么不懂的,无论是哪方面的差错,他都能轻而易举地一一挑拣出来,并毫不保留地当众指出。
  都是些鸟毛都还没干透的青涩少年,面对如此严格的点评,没一个人不感觉诚惶诚恐,胆战心惊。
  许熠嘉觉得有些无奈,对天发誓,他已经尽力表现得亲切了,但是这些学弟学妹们不知为何还是一个个跟炸毛的小动物似的被吓得够呛。他只能努力地让自己笑得更亲切,语气更温和,用词更委婉,把台上卷毛少年在呼吸节拍上的一些小错误一一点出,丝毫没留意到对方变得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结束点评后,许熠嘉又用手肘推推身边的蒋覃峰和史丹利,用眼神示意他们表现得亲切一点,赶紧说两句。
  沙发上坐着的剩余几人互望一眼,都对他的迟钝有些无语,虽然他们几个表情是严肃了一点,但这些小菜鸟们明明最怕的是你才对吧。
  但此刻也不是争辩的时候,于是史丹利几人也只能勉强调整了一下表情,怜悯台上那个紧张得快要窒息的学弟,没再挑刺,草草鼓励了两句便叫上了下一个面试学生。
  戴里克带着死里逃生的心情,拖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慢慢走回新生之中,眼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卢江巍,卢江巍已经是最后一个等待面试学生了。
  卢江巍毫无察觉,照旧还是一副没睡醒似的状态,迟缓地爬上舞台,面对社团前辈们潦草地行了个礼,便算完事,之后便是一言不发。戴里克暗暗为台上的卢江巍捏了把冷汗,尽力不引人注意地挪到视觉死角,对着卢江巍拼命挥手,示意他赶紧自我介绍。
  眼看几位前辈表情都开始有些古怪,站在台上神游的卢江巍终于留意到了动作夸张的戴里克,这才反应过来,终于开了尊口道出名姓:“卢江巍……”,但只张口说了个名字就有些张口结舌,似乎不知道还要接着说些什么。
  戴里克捂住脑袋,觉得简直丢脸至极。
  许熠嘉摸了摸鼻子,看社团几个同伴都有些不耐烦,一贯最为挑剔的史丹利已经开始揉太阳穴,像是要发飙,连忙开口解围道:“卢江巍是吧,你有什么拿手的,可以给我们现场展示一下吗?”既然不会说话,那就直接表演吧。
  卢江巍被唤醒神,有些迟疑地望了一眼台下,许熠嘉连忙使出关爱的鼓励眼神,还生怕对方紧张,面带微笑地鼓鼓掌。
  只看神色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被鼓励到,但这位学弟好歹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低下头,挪动脚步靠近了安静摆放在舞台右后侧的一套爵士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鼓面。
  体型庞大的低音鼓,漆面闪亮的嗵鼓和小军鼓再加上环绕的黄铜色镲片,这是套由知名乐器生产商山叶公司制造的定制爵士鼓,在这个本就不算大的舞台上占据了一块不小的面积。
  这个身形高瘦的学弟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看着许熠嘉,声音有些含混,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小心和期待,“我可以用这个吗?”
  许熠嘉略有些惊讶,随即立刻点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当然,学过爵士鼓吗?”
  爵士鼓,在地球上也就是俗称的架子鼓,原是一种诞生于在现代音乐萌芽初期的重要的打击乐器。
  这种看似酷炫帅气的乐器,原本却是由只能在街头上演奏的能歌善舞的海氐贫民,用民乐手鼓和战场上捡来的军鼓,镲片等废弃打击乐器组合起来演奏,逐渐演变而来的一种乐器,在现在这个世界尚且还属于一种比较冷门的乐器种类。
  先锋音乐社的这套爵士鼓也是许熠嘉参考地球世界的乐队表演方式,重新调整组合过的,和现在乐队常用的爵士鼓还有些微差别。
  果然,等这位瘦竹竿似的学弟在爵士鼓后的座位上坐定后,便有些不安地摸索着鼓棒,环视四周环绕的乐器,显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许熠嘉站起身,打算过去给这位学弟一些建议指导,只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一声沉闷低沉的鼓声就陡然响起。
  这声音?许熠嘉微微一愣,是脚踏的低音大鼓,没想到这学弟选择第一个敲响的竟是底鼓。
  紧接着又是一声,“嘭,嘭,嘭……”沉闷又缓慢,却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
  许熠嘉突然来了一点兴致,抱臂站在原地没再上前,想看看这位学弟能靠自己摸索做到哪一步。
  那低音底鼓的声音一直没有间断,一声又一声,慢慢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渐渐连接成了一片无法区别开的幕布般的音效,许熠嘉听着听着,本来还轻松的表情却慢慢惊讶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一片连绵不绝的鼓声中,竟是让他渐渐听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节奏。
  原本急速的“嘭嘭嘭”的响声,却偶尔会突兀地夹杂一两声“嘭咚,嘭咚”这样的节奏。然后,慢慢的,随着这样的节奏越来越多,原本有些沉闷的底鼓声响变得跳跃而明快。许熠嘉看着台上没有丝毫异样,仍然专注地演奏者,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赞叹。
  他看出这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演奏不熟练,击打力量不均匀造成的,而是因为敲击的特殊的角度和力度,使得鼓面发出了一种共振般的独特回响。而这种可以只靠一次击打就能同时敲击出两个或者是多个声音的能力,其实是打击乐演奏中的一种高等技巧,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到的,需要极佳的身体记忆能力或是多年的练习经验。而这个明显刚刚还对陌生的乐器感到不知所措的少年,却能在短短的几分钟摸索后,就使用出来,无论他是否原本有基础,仅凭他的年纪,就足以说明天赋了。
  随着鼓乐渐渐变得规律而且轻快的节奏,原本一直气氛滞涩的社团教室也变得松快了几分,大家都开始随着节奏面露笑意摇头晃脑。
  台上的少年显然也渐渐摸到了门径,渐渐兴奋起来,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晃,举起手中的鼓棒,朝着最前边的军鼓吊镲猛地击打下去,许熠嘉面色一变,阻止不及,一声的巨响震耳欲聋。
  “……”众人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现场一阵窒息般沉默。
  许熠嘉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被刚刚那巨大噪音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抬起手示意台上的人可以停止表演了,心中则在默默感慨,看来壮大社团工作依然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