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再次造访
故事总是发生在深夜里。
当沈笙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烂俗话语时，他的双脚已经踏入了之前曾留宿一.夜的——楚圭的家中。
上一次造访此处也是同等寂静的深夜，只是今天是他主动上门拜访。沈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鬼迷心窍，同意了楚圭的会面邀请。深夜，上司的家——怎么想都很奇怪。沈笙不得不把这种异常归结为失眠影响判断力，但无论如何，答应过别人的事总不能毁约。
“来了？”
穿着质地柔.软的棉质居家服，乌黑的头发落下几缕在前额上，再加上放松的神情与柔和的语气，沈笙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楚圭。他没戴眼镜，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慵懒地推开门来迎接沈笙。
“来了。”沈笙应道，随即便跟着他走进玄关，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看楚圭弯腰将已准备好的室内棉拖放在他面前。他一边换鞋，楚圭便一边喝着咖啡，站在边上等他。
“司机有没有迷路？这边不太好找，”楚圭看着他，“你又不让我去接你。”
“还好，多绕了一圈而已。”沈笙直起身子来，干笑一声，“大半夜麻烦楚总，不太好意思。”
这句话他说出来都有些心虚。深夜拜访上司难道会比让上司来接自己更好意思？
“进来坐吧。”楚圭似乎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多说，只转过身径直往厅内的沙发处走去了。沈笙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四处打量：这里不像他上次来的时候整洁到像家具城的样板房，一些小地方多了些生活痕迹。
两人坐下，楚圭坐在L字型沙发中间，沈笙则是坐到了单人沙发上。他不习惯沉默，立即开口道，“您最近经常住在这里吗？”
“在市内的时候会回这里住。”楚圭将手里的咖啡放下，“酒店住多了，难免厌倦。”他垂下眼眸，“人还是需要一个自留地。舒适、私密，保持自我。”
上一次他的想法似乎还不是这样。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只将楚圭的半张脸照亮，另外半边，则是隐没于黑暗里，唯有那双凤眸专注地看着自己。沈笙忽然意识到，此时他面对的楚圭，并不是他以往认知中那个从容果断，做任何事都优雅自信的誉歌CEO。
他就是只是楚圭而已。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笙回答。每当他心烦意乱，唯独回家、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才是最能让他立即平静下来的方法。“不过偶尔也会有因为太熟悉，反而静不下心的时候。”就像今晚他的失眠。
“所以我把你邀请过来了。”楚圭显然很清楚他在说什么，轻笑一声，“最近，你应该过得非常充实。”
那通电话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沈笙没问他为何打过来，楚圭也并没多说。在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之后，是楚圭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与以往不太相同，这才邀请他见面“谈心”。他甚至连沈笙不太想待在家里都猜到了，直接了断地问他要不要来自己家。
楚圭的人生经验比他丰富许多，一直以来也都是他敬仰尊敬的对象，想着也许他真的可以开导自己，给出一些工作上的建议，沈笙便答应下来——虽然一挂电话他就后悔了。
“充实是很充实，至少周报表每周都能写得很满，”沈笙苦笑起来，“我倒还希望更忙一些。”最好再累一些，让他回家倒头就睡，完全不给那些压力折磨他的机会。
楚圭看着他，没有了镜片的遮掩，那双凤眸投过来的目光直接得很，如同手术刀般似乎在剖析他的一举一动。半晌，他才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在怕什么？沈笙？”
“我没有……”沈笙愣了一下，然而在他的目光下，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为软弱狡辩。“——好吧，我是有点害怕失败。”他垂下头，“毕竟，我的失败可不只是关系到我而已。”还有五个人的未来，所有项目组的成员，以及面前这个人的支持与信任。
如果不能一炮打响，那他的努力甚至连上辈子都不如。
“我不是很明白，”楚圭倾身向前，语气轻柔，“那个大胆拦下我说自荐的沈笙，那个自信地站在我面前口若悬河说着计划的沈笙，和现在这个紧张到失眠的沈笙是同一个吗？”说到最后，他甚至带上了一丝宠溺的笑意。
“楚总！”沈笙被他说得有些羞恼，“人都是会有低谷的，我只不过恰好沉了下去——又不是会一直这样。”他有些生气，语气都不自觉强硬了一些。
“那不是很好吗？”楚圭只是笑，“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做得很好。即使有压力，也没有影响你的工作状态——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突然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地就中了对方的激将法，沈笙有些不甘地闭上了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誉歌家底很厚，即使你再拿出相同的五个计划出来，我也随时就能批下来。”楚圭轻描淡写，说出口的惊人事实如烟一般地飘散在夜色里。
突然被炫富一脸的沈笙说不出话，顿时觉得替楚总担忧他投资失败的自己就像个大傻子。他坐在沙发上心情复杂，却见到楚圭忽然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不明所以的沈笙站起身来稍往前凑去，却猝不及防被人拉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楚、楚总……！”
忙乱得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沈笙直接僵在了原地。扑面而来的气息倒是并不陌生——毕竟，他们曾经做过舞伴。
“我知道你应该不太想要我的安慰。”楚圭抱着他的肩，手掌贴在他的后背上，“不过你人都已经坐在这里了，让我安慰一下也不会少两块肉吧？”
说得好像他很不识好歹似的。那只手轻轻抚在他背上，随着他心跳的节奏一上一下地抚过，温柔中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让沈笙慢慢地平静下来，放松地待在他的怀里。
“不要紧张，”楚圭慢条斯理地在他耳边说道，“也别总是设想失败之后会发生些什么。适当的压力有助于提升动力，过度的压力却是负担。”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跟自己开导艺人时差不多。沈笙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翘了起来，“楚总，你安慰人还挺有一套的。”尤其是那句“家底很厚”，让他一下子就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