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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感脱力的身躯被男人稳稳地圈在怀中,一股徒然生出的安心感逐渐驱散内心无端的焦虑与烦乱,胸闷气短的症状消退了些许。
  沈邱鸣放任自己软了骨头,半压半靠在男朋友结实温暖的胸膛上,撑起眼皮往洗漱台的镜子上随意瞥了眼。
  视野里呈现的画面像被打了数十盏炽眼的灯光,聚焦后仍模糊不清,令他感到有点儿不适,瞳孔微微一缩。
  胡乱甩了甩脑袋,沈邱鸣索性眯起略含水雾的湿漉双眸,鸦羽似的睫毛如一面团扇,微颤扑烁。
  “真好,”他仰头笑了笑,薄唇轻启,“我家骆先生,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说罢还抽出一条胳膊娴熟勾上骆北琛的脖颈,在那俊朗的锋眉轻巧一啄,孩子气地比了个剪刀手。
  小手一叉,魅力散发。
  “噢耶~”
  受到男朋友的日常无敌撒娇冲击波,骆北琛明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家太太乍一看都二十出头岁的人了,本质上其实还幼稚得很,不过脸皮却是比一般小孩子要厚的太多。
  能怎么办,还不得继续宠着呗。
  感受到沈邱鸣将重心挪了大半在他怀里,他揣着纤细腰肢的两条臂膀不由得稍稍收紧些许,托稳了怀中那人虚软的身躯。
  下颌微收,男人翘了翘眉梢:“在骆太太面前突然身价暴涨,心情有点小激动。”
  沈邱鸣乜斜他一眼,眼珠子直往上翻:“咋地了,难不成还得给你个话筒来个获奖感言,感谢cctv感谢西蓝花?”
  “那倒不必,”骆北琛唇角缓慢地卷起,漫不经心地应道,“只说一句话便足以。”
  “?”
  “曾经你对我爱理不理,如今的我你却高攀不起。”
  “……………”
  沈邱鸣哑然,这话的前半茬放在他身上的确不合适,后半句却是直戳心窝。
  直到现在,他在心底依旧觉得是自己高攀了骆北琛。
  银行卡里是近些年才攒了点钱,至于打比赛拿到的荣誉,根本就没法比。
  蒋耀说的不差,作为一路拖儿带女的孤儿院院长,他能取得什么好成绩,高不成低不就,出道时的惊才艳艳也仅留在了那批老玩家的记忆底层。
  peng曾经真正算得上高光的,只有和deer配合的那短短两年,封神之战一举成名,把这位年轻的选手推向了职业生涯的巅峰。
  紧接着,内部的矛盾使身边的队友纷纷退役或是更替,战队逐渐人心涣散,再无最初与兄弟携手竭力拼搏的那股歇斯底里的干劲。
  队员们持续低迷的状一直态调整不过来,在赛场上发挥得乱七八糟,而这又是项团队竞技的比赛,他一人独木难支,也就跟着没落了下去。
  键盘侠们自然又迎来了一场聚众狂欢,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只乐呵地轻轻敲出一串字符,顺利发送,带点儿节奏,便能在网络上弹奏成一连串的叫骂声。
  他们不遗余力地嘲讽kwc战队新建的王朝,仅在转眼间就土崩瓦解,讥笑选手peng封神才没过两年,他就膨胀得不像话。
  瞧瞧涝成什么鬼样了,真他妈丢人现眼。
  但骆北琛和他不一样,出道即巅峰。
  许多新兴的挑战者需要耗费数年的青春,才有机会攀登至职业顶峰。
  而这个男人,就他妈出生在山顶之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着实相差太远了。
  感受到怀中的那人突然沉寂了下来,男人在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他低头,放软嗓音,唇瓣贴在对方耳畔,询问似的喊了声:“骆太太?”
  沈邱鸣原本正想得出神,耳垂的绒边突然沾染上一团氤氲的灼热气息,他敏感地打了个激灵,像是只冬眠中被突然惊醒的松鼠,尾巴上酥软的毛炸开了一路。
  双肩往上一提再迅速垂落,沈邱鸣伸手猛得推开骆北琛的胸膛,脱离了近在咫尺的温柔乡。
  待站定后,他急促地小声喘了口气,眼睛一竖,颇为羞恼地瞪了瞪他:“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凑那么近干嘛啊你!”
  男人沉默,一时无言以对。
  还能干嘛?
  当然是想亲你啊,小傻子。
  没再理会那句章口就来的屁话,骆北琛替队长理了理凌乱的衣领,不疾不徐地朝他开口道。
  “既然现在挺精神的,那我们不妨说说——”
  他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深邃如墨的瞳眸蓦然一眯。
  “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男人说话的语调不重,甚至算得上温和无害。
  但那一字一句,都仿佛营造出了一种无形的凌厉与压迫感,逐渐于他的周身散开,张扬着试图揭开眼前这人藏匿于层层虚假谎言背后的真实之相。
  沈邱鸣闻言眼睫颤了颤,插在口袋中的十指神经质地抽搐了短暂的几秒,往掌心不自然蜷曲。
  他的神态把控得很稳,尽管内心其实早已慌成了狗,吓得蚂蚁森林起火,小黄鸡离家逃走。
  大脑的cpu在此刻高速运转,他纠结着骆侦探是否察觉到他精神不稳定的状况,还是说连患的什么病都略知一二了。
  沈邱鸣怕要是自己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刚复合的男朋友会不会突然灭灯,然后他俩牵手失败,爱情直接gg。
  可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庸医给的药片早就被他当糖吃光,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小白瓶,那里面原先装什么都有可能,骆北琛根本猜不准。
  没有石锤说个几把。
  何况那药瓶他窝得贼深了,有时候连自己都扣不出来(...),被发现的可能性简直低的不能再低。
  沈邱鸣疑心骆北琛这会儿在诈他,拿的就是他刚才腿软差点来个劈叉在公共厕所下一字马的事儿。
  ……妈的,也是绝了。
  很快他便重新调整好了状态,脸上挂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戏谑说道:“肾虚这种事情,你也要我跟你如实汇报么,骆先生?”
  骆北琛没做声,只是虚眯着眼,目光在他脸上轻描淡写地扫了几个来回,眸光渐沉,好似里面蕴含了某些危险的异物,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沈邱鸣微微抿唇,插在袋中的手指猛得绞紧,又撒了一个谎,他心慌得厉害。
  但在男人面前,他依旧莞尔道:“亲爱的,别不信啊,回头咱们得多买点肾宝片。”
  “晚上喂得饱,你好我也好。”
  口头上平白被占了便宜,骆北琛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接着,他眉尾隐隐一挑,淡然道:“我们深知,光撩不给操的决定是相当荒唐的,那位太太在心底也明白这一点。”
  沈邱鸣弯了弯水亮的眸子,随即拍拍男朋友的肩感叹道:“但这位先生也需知道,脑子与手脚毕竟不是直接互连着的。”
  骆北琛:“………………………”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深刻意识到,为什么男朋友总是在证明自己才是公认的国服第一骚话选手这件事上做的完美无缺。
  靠得不是后期深加工,天赋使然,与生俱来。
  “别贫,”骆北琛无奈地俯首看他,“哪怕你拿低血糖忽悠我都比这个借口靠谱多了。”
  对哦!
  沈邱鸣认真一听,竟觉得十分有道理,下意识地伸手想给骆北琛鼓鼓掌——
  不愧是他的男人,叼。
  然后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硬生生把这股冲动涌到胸口的冲动瞬间压了下去。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妈的又诈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咖喱凉的狗东西!!!!!
  “呿,又玩‘扫雷’么。”沈邱鸣别过脸,鼓着腮帮子,装作愤愤然的情绪。
  看到这幕,骆北琛啧了一声,语气稍缓:“成了,我也没打算逼问你,反正………”
  他伸出两节手指,轻柔地扳过沈邱鸣削尖的下巴,略微凑近,眉宇间浮现出一点狡黠的笑意。
  “赛前全套体检,你躲不掉的,小骗子。”
  “…………”
  沈邱鸣神色微微一怔。
  哦豁。
  还挺牛的么,你。
  但你个憨批不晓得老子这病光靠体检是查不出来的哈哈哈哈!!!!
  精神病,不用钱免费得一个,嘿嘿!!!!
  “躲不掉就躲不掉呗,刚好堂堂正正给你看。”他勾起唇角,咧了咧嘴,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
  随后高傲地昂起下颌,退落半步卡了段距离,得寸进尺地哼道:“骆副队,公共场所这么搂搂抱抱的,也不怕被溜进来的媒体拍到,真的令老队长操碎了心。”
  沈邱鸣很早以前就在媒体面前高调地承认自己是双标狗,不服别光顾着逼逼,直接上号来战。
  以至于bcl的赛区到现在还流传着这么一句垃圾话。
  kwc的喷子千千万,炮口朝p神的占一半。
  “沈队,”骆北琛叹气,语气间捎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么?”
  沈邱鸣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笑嘻嘻地勾起男朋友的手腕,十指交扣,将他往自家战队的化妆室的方向拉扯过去。
  “不就是持靓行凶嘛!”
  “………”
  “嘿嘿嘿嘿!”
  “啧。”
  “爱你爱你!人家家超爱你的啦骆先森!”
  “………”
  “我也是,骆太太。”
  *
  过道里,kwc战队的两位主力队员一边走着路,一边还非常符合社会主义兄弟情地拉拉扯扯,时不时聊会儿骚,肆无忌惮得很。
  索性他们战队本就去得迟,其他几个战队的拍摄任务大部分在上午就圆满完成,如今早已坐上俱乐部派来接送的保姆车打道回府了,场地上剩余的人不多。
  迈着懒散的步伐,沈邱鸣随口问道:“话说,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
  骆北琛瞟了他一眼:“你说上个厕所后杳无音信,隔壁徐队看我的眼神,活像我是被负心渣男搞大了肚子抛弃在外的失足妙龄少女。”
  沈邱鸣:“…………放他娘的屁!”
  神他妈失足妙龄少女。
  你见过下面掏出来的鸟比你还大的妙龄少女么!!!!
  我都没见过啊!!!!
  骆北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十指微微收紧:“所以我来看看,我家太太是不是背着我搞艳遇了。”
  “打住,”沈邱鸣隐约感觉不妙,战术自保,“我哪来的艳遇?谁这么想不开?”
  “拐弯的时候遇到只窜天猴,被他莫名挑衅,感到鸭力。”骆北琛垂下眼皮,不咸不淡地回道。
  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小片的阴影,敛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与嫉妒,再度抬眸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淡然。
  沈邱鸣闻言,登时笑得不行。
  一只手被牵着,他于是换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旁边的空气,嘴上调笑道:“啧啧啧,好浓的醋味儿啊,您这瓶几几年封口的?”
  紧接着就被身侧的男人威胁似的瞥了眼,眼神里带点儿警告意味。
  这是在劝他善良,自己收敛点,别逼男友野蛮。
  沈邱鸣憋笑得辛苦,他家阿琛多少年没害羞过了。
  他艰难吐了口浊气,眉目含笑,慢悠悠地说道:“我还真没想到,以你那什么级别的c位,会去在意蒋大傻这个逼——”
  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这好歹也是公开场合,影响不好,旋即收了声。
  然后,他默默从兜里掏出手机,凑到男朋友跟前神秘兮兮地晃了晃,将声音稍稍压低了些许。
  “说起来,我真得好好谢谢蒋大傻,他今天可是给我送了份大礼。”
  不仅送货上门,还是货到白嫖,美滋滋。
  骆北琛扬扬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嗯?怎么?”
  “那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沈邱鸣嘴上说着,又漫不经心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男人眯眼,颇为不爽地磨了磨尖牙,心痒痒。
  “所以?”
  “所以——”
  沈邱鸣拖长了声,拉在一起的两只手被他胡乱甩动,前后肆意地摇摆了一阵。
  “为了满足骆先生的好奇心,骆太太决定晚上躺被窝里的时候跟他慢慢说呗~”
  他偏过头朝男朋友眨眨眼,瞳眸折射出一道光亮,好似透着星火流转。
  待说罢后,不知怎么,他蓦得想起了一首小诗。
  那是多年之前他在某处偶然拾得的,拢共只瞥见短短的一小段,最后却被他熟稔地背了下来,就此镌刻在记忆的一尊方碑上。
  沈邱鸣牵着骆北琛的手,随口找了个调儿,轻声哼唱起那首小诗,懒洋洋地踏往来时的道路。
  一束金灿的阳光,透过墙上的玻璃窗倾洒到地板上,将两人离去的背影拉得斜长,逐渐交融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在最后的刹那彻底消失了踪迹……
  ……
  画面跳转,六年前。
  一间廉价的奶茶店,靠窗的那个位子,白发少年百无聊赖地趴在破旧柔软的小型沙发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外头仅露出下半截纯色的纸棍。
  怀里揣着的那只骚粉色小猪被揉得逐渐失去了笑容,他不耐烦地抓了抓一头的白毛,力道加重时不慎被揪下了几根。
  摊开手,少年嫌弃地瞅了瞅掌心那几根银丝儿,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白了作为酷盖的头,这他妈谁扛得住。
  尽管发廊的那位烫头小妹黑着脸再三强调,麻了个痹的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奶奶灰啊啊啊,你个没文化的土老帽!
  其实他当时想说,你小姑娘家家凶什么凶咧,要不是凉凉硬塞给他张免费染发体验券,他来都懒得来。
  少年倒是这家奶茶店的常客,曾经和老板瞎几把聊了几句,发现还挺投机的,便互相熟识起来成了好损友。
  老板画风清奇,是个一到晚上踩着十多寸高跟鞋,背挎心爱的吉他盒,开着炫酷机车飞驰到某条后街的地下乐队浪里个浪的女流氓。
  在白天却喜欢装成安静文艺的女青年,只不过做奶茶时不忘调戏一下坐在柜台前等待的小姐姐们。
  因为顾客大多都是对面高中的学生,她还花钱在奶茶店的角落放置了几排精巧的书架,拿些在二手市场淘来连她自己都从没读过的旧书装饰在上面。
  他曾得意洋洋地打趣,这样显得比较有逼格,专门骗骗你们这种小鲜肉和小清新进来坐会儿。
  而他则吊儿郎当建议道:“你要是放几台机子,我保证让我男朋友领他班上的一群男生过来天天坐满。”
  老板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呸他一句。
  秀恩爱的,给老娘爬!
  他耸了耸肩,心里却乐开了花。
  此时,白毛少年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高中解放“人质”还差点儿时间。
  他实在闲的发慌,便从书架上取了薄薄的一册,回到卡座翻阅起来。
  本以为凭着老板那神奇品味,他拿到的会是什么苏炸天的催泪言情文学,结果里头印得尽是些没头没尾的无名小诗,就连诗人的署名都未著上。
  他顿时失了兴趣,随手拨开一页,放眼扫过去,目光莫名在一首小诗上多停了片刻。
  上面写着这样寥寥几行字——
  亲爱的,
  我正一步一步,
  笨拙地学着与你分享,
  曾经的那个自己,
  不论是哀痛的诀别,
  抑或者喜悦的相逢。
  我还在心头,
  埋藏着数不清的情话,
  想在夜深人静,
  都稍稍说给你听。
  那是独属于我们,
  不为人知的甜美爱情。
  ……
  正当余光瞥到末尾那行字时,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刺耳铃声,对面的高中终于到点放了学。
  学生们背着书包陆续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没过多久便把本就狭窄的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喧嚣声不绝于耳。
  他的视线瞬间从书页转移到窗外,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撑着脖颈焦虑张望了八分钟,突然眸子一亮,视线全然聚焦在一位墨发少年的身影上。
  下一秒,他翘起嘴角,撇开手中的书,撒丫子朝着那个少年飞奔而去——
  “阿琛,阿琛,今天的线上赛我赢啦!!!”
  “那群人比赛前批话多的要死,结果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和厌厌都不忍心看他们菜鸡互啄哈哈哈哈!”
  “这次打完比赛主办方二话不说就把奖金给发了,人敲好的,咱们又有钱啦!”
  “走走走,男朋友带你去搓顿好的,嘿嘿!”
  ※※※※※※※※※※※※※※※※※※※※
  感谢宝贝们购买v章,虽然是二更却让我有种三更的错觉(。),希望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 ??_??)?
  【tip】
  沈哥的心结有很多。
  现在他的心态已经有所转变,愿意和琛哥倾诉,虽然不会透露太深,但至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tip】至于那首诗谁写的,呃,不才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