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到这么彻底的翻车现场,换做一般人早就尴尬到不能自已,但晏礼素来淡定惯了, 即便内心僵过一瞬,面上还是没表露半分。
甚至直接无视了先前那段颇具喜感的对话。
傅月宜挺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她这个妈当得也十分心大,面对一个住在女儿家的陌生男子,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也不是问他跟她是什么关系。
而是——
“颜颜快回家了吧?要不等会儿我们三个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神情慈祥, 语调充满着长辈的关切。
晏礼给她泡了杯茶, 弯腰放在茶几上的时候, 刚好听见这句话。
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下。
觉得时颜对人没什么防备之心这一点, 可能也是来自遗传。
晏礼直起身来,解释了一句, “阿姨,刚才那是个玩笑。我跟时颜是校友,最近遇到一点问题, 暂时借住在她这里。”
“是吗?那我本来还觉得自己赚了呢,”傅月宜还是笑眯眯的,“我正好没有儿子。”
她继续补充,“也没有女婿。”
并进行眼神上的疯狂暗示。
晏礼:“……”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稍微走了下神。
想的是,如果时颜在这儿,她应该会原地不知所措加紧张,脸红得像是快要冒烟一样。
还挺有意思的。
*
原本要来拿文件的同事路上车子抛了锚,暂时没法过来了。
时颜怕耽误了晏礼的正事,想给他打电话过去,跟他讲不要等了。
没想到还没拨号,晏礼的电话倒是先一步打了过来。
“啊,真的吗?”听说傅月宜来了,时颜懵了一会儿,第一反应居然是晏礼是不是在逗她玩。
虽然可能性很小。
但按照这一年的经验,今天是工作日,傅月宜不打招呼就自己过来的可能性更小。
那边晏礼像是觉得好笑,“这还有假?而且——”
时颜不明所以,“而且什么?”
“我以为她是你的同事,就本色出演了一下时礼。”晏礼陈述得挺淡定。
“……”
时颜缓了半秒,才想起来“时礼”是什么人。
她联想了一下那个场面,有点儿艰难地开口,“那……我妈妈说什么?”
“挺平静地就接受了。”晏礼听时颜一副好像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好笑,慢悠悠道,“所以,你现在多了个哥哥。”
时颜:“……”
时颜:“?”
*
今天是要加班的,下班没那么早。
晏礼的话一听就是在逗她,时颜只能抽空给傅月宜打电话,自己先老老实实地把情况交代了一遍。
她从小跟傅月宜一直是比较平等的关系,比起母女,有时候也像是朋友。
所以交流起来没有什么负担。
不用犹豫什么该讲,什么不应该讲。
让时颜意外的是,她正打算告诉傅月宜自己喜欢晏礼的事实,傅月宜就已经猜出来了。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啊?上次不肯去相亲我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你的态度就挺可疑的,所以我才会来突击检查。”傅月宜一副早就把她看穿的样子,还有几分得意。
“我刚和他聊了几句,感觉人还是挺靠谱的,长得帅,谈吐不俗,很有种成功人士的气场——当然我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准,对了他是干什么的?”
时颜:“……”
是个无业游民。
关于晏礼是干什么的这个事情,她还真的不是太清楚。
不过唯一能知道的是,他找工作大概不怎么顺利,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像是要去公司的模样。
时颜觉得这个事急不来。
做生意遇到失败,短暂提不起劲来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她不想自己的一句关切,反而损伤他的自尊或是造成更大的压力什么的。
所以即便关系已经比刚认识那会儿近了一些,能聊的话题也多了。
但她还是一直没问。
“是自己开公司的,不过最近遇到了点困难。”毕竟是跟自己的妈妈介绍晏礼,时颜脸上忍不住有一点点发烫,她想了想,认真补充一句,“但是,是个很好的人。”
“不过妈妈,我还没有…跟他说,”时颜觉得追人这件事要慢慢来,用赵千霓的话说,是“温水煮青蛙”的战略,“所以,你不要打草惊蛇呀。”
“啊,”傅月宜想到自己刚才那句“缺个女婿”的直白暗示,非常遗憾道,“那晚了。”
时颜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迟疑道,“什么晚了?”
“我直接把蛇给打了。”
时颜:“……”
*
时颜加班回家已经是八点多钟,这还算早的。
她原本给晏礼发了消息,说如果他觉得和傅月宜独处比较尴尬的话,可以找个理由走掉,没想到晏礼却不太在意,还说等她一块儿吃饭。
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打开家门的时候还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些许心理建设。
不过进屋了才知道没什么必要,因为傅月宜在沙发上撸着猫看电视,晏礼坐在一旁的单人位上,家庭影院在放一部情节紧凑的悬疑电影,两个人都不需要说话,但也不尴尬地度过了这几个小时。
虽然看不出尴尬。
不过时颜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时颜把包挂在架子上,走过去,“你们饿了吗?要不我们下楼去吃,还是……”
她心理上毕竟觉得傅月宜和自己是一家人,在选择吃什么这个问题上,当然是尊重晏礼的意见,目光下意识往他那边看去。
晏礼抬眼,恰好对上她的视线,“我都可以,问问阿姨想吃什么。”
“要不就做个面吧,”傅月宜笑眯眯地说,“我们家颜颜做的面条可好吃了,她哥没吃过吧?”
晏礼:“……”
他轻咳了声,“没吃过。”
傅月宜说话语速比较快,态度又很自然,乍一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毛病。
时颜走到厨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傅月宜说的是“她哥”。
她、哥?
而晏礼,看起来像是……非常意外然后又出于礼貌配合了一下的样子。
还没细想,晏礼已经走了过来。
他一边迈开长腿,一边卷起袖子,“我帮你洗菜。”
时颜刚想说不用。
转念想到晏礼应该是觉得跟傅月宜两个人待着比较尴尬,所以才过来帮她,于是点点头,“那麻烦你洗一下这个小青菜。”
晏礼“嗯”了声。
厨房的面积不算大,两个人站在水池边,稍微走动一下都能碰到对方似的。
时颜还有点儿紧张起来了,不露声色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她烧上水,盖上锅盖,隔着透明锅盖一直看着水,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有点无聊了,才悄悄侧头去看晏礼洗菜。
男人的手指修长漂亮,在碧绿的菜叶的印衬下,更显白皙。
原来喜欢一个人,连他洗个菜都那么好看。
时颜觉得光是想想都有点不好意思,赶快转移了思绪。
这么一转移,就想起刚才傅月宜对晏礼的那个称呼,她抿了抿唇,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妈妈性格就是这样,很喜欢开玩笑,刚才那个称呼,你不要当真。”
晏礼洗菜的手顿了一下,侧头看过来。
“你真的自称是我哥哥吗?”时颜还是觉得这个事有点奇妙,忍不住问。
“啊。”晏礼应了声,没有说其他。
刚才在公司里没有进行下去的想象,在这会儿卷土重来。
不知怎的,时颜脑袋里就忽然冒出了个场景,晏礼不认识傅月宜,懒懒地倚着门,自我介绍道,“我是时礼,小颜的哥哥。”
凭时颜的了解,她觉得傅月宜应该会非常一本正经地跟“哥哥”问好,然后再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一下什么的。
那个场面……
想到这里,时颜没忍住笑了一声。
非常后知后觉的,甚至跟眼前的状况不能联系到一块儿去。
但是晏礼一听就知道她在笑什么。
他关上水龙头,把手里的小青菜随手扔进沥水篮里,手撑着台板,“别笑。”
不难听出他这会儿的语气是在装凶,时颜抬起头,看晏礼也睨着这边,面无表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