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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一番,却因吃得太饱,睡不下。
  大雨哗啦哗啦,苏遥坐在窗边翻话本,就惦记起傅鸽子。
  喝醉酒还是不舒服吧。
  烛火灼灼,苏遥默一下,起身去煮个醒酒茶。
  其实大多数醒酒茶都没什么用,但苏遥一念起大鸽子呆头呆脑的模样,便还是去做上一碗。
  苏遥端好茶,去敲个门,傅陵平静一声:“进来。”
  果然没睡。
  ……但房内灯火明亮,所有的烛台都被点燃了。
  交相辉映,亮得晃眼。
  苏遥怔一下。
  灯火之间,是斜倚在榻上的傅鸽子。
  吴叔来给他收拾过,应该是只剩了个中衣,但他又自行披上一宽大外衫,衣带系得歪歪斜斜,还就穿了一个袖子……
  大鸽子整只鸽姿态风流,目光呆滞。
  还略带一丢丢的疑惑。
  ……这是怎么,转脸就不认得我了?
  虽说傅鸽子醉酒不上脸,这样装束,也掩不住一身高华威仪,但表情过于平淡,却显露出些许略为呆呆的神色。
  苏遥忽而觉出好笑,忙唤一声:“傅先生,还认得我是谁吗?”
  傅鸽子瞧过来,点个头:“苏老板。”
  傅陵这头点得像大鸽子啄米。
  还怪可爱的。
  高华冷淡的鹤台先生突然变萌,苏遥愈发觉出好笑,端着小碗往榻边一坐:“傅先生头疼吗?我煮了些醒酒汤给你。”
  傅陵怔上一下,烛火惶惶,忽而换上一脸可怜巴巴:“我只当你再也不来了。”
  眼角都耷拉下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遥压住笑意,只觉得这副样子还挺好玩:“我怎么就不来了?”
  “你喜欢他,不喜欢我。”
  傅鸽子很是赌气,“又没有我长得好,也没有我有钱,还没有我又会写又会画,怎么他一喊,你就走了呢?”
  再揉一下额角,声音闷闷的:“我还好难受,你就走了。你一走,我就更难受了。”
  傅鸽子这副模样……念台词还念得挺有感情。
  但这个“他”着实是没有。
  苏遥不免愣上一下,琢磨起“喜欢”二字,又微微局促,鬼使神差的,就和只醉酒的大鸽子聊了起来:“……没有他,哪有旁人。”
  “就是有,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傅鸽子又冒出酸泡泡,“你是不是也给他做了醒酒茶?”
  他在哪儿呢?还醒酒茶。
  苏遥温声道:039“没有,就给你一个人做的。”
  傅鸽子瞧他一眼:“真的吗?”
  鸽子这语气虽然还端着,但眸中已透出点点开心。
  苏遥忙道:“当然了。你快喝一口,喝完就不难受了。”
  他拿勺子舀出来一点,傅陵终于坐起身,低头喝尽。
  傅陵也不伸手,苏遥便一勺一勺喂他个干净。
  天地间拉起巨大的雨幕,咣啷咣啷,雨势又大起来。
  更漏滴滴答答,已近三更天。
  醒酒汤果然没用,瞧着人醉得更厉害了。
  具体表现是,傅鸽子的表情比方才生动多了。
  苏遥放下小白瓷碗,又瞧见这副憨鸽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望上一圈:“傅先生,我给你灭几盏灯好不好?”
  满室灼灼如火,苏遥还真怕他一个不小心。
  傅陵偏个头,颇为奇怪地望他一眼:“灭灯做什么?”
  苏遥解释:“万一打翻个烛台,可不是闹着玩的。”
  傅陵听话地点个头,却蹙起眉:“可这是成婚的规矩。你和我的洞房花烛夜,灭灯不吉利。”
  苏遥一愣,登时心内起伏不定,又强行压下:“什……什么洞房花烛夜?”
  傅鸽子一脸理所当然:“你和我啊。”
  再蹙起眉头:“难道你跑回来,不是为了和我成婚,就只是来送碗醒酒茶吗?”
  ……这人醉得像只憨憨的大鸽子,怎么醒酒茶就记得这么清楚。
  苏遥心内微有波澜,却又觉得这种情形下的波澜着实莫名其妙。
  他抚去一腔乱七八糟:“不是洞房花烛夜,这灯烛一直点着,太危险了,也太浪费。”
  说着就要起身:“你好好坐着,我去灭几盏。”
  他这边刚一动,傅陵一下子皱起眉,忽然就伸出手,一把将他捞住,紧紧地压在怀里。
  苏遥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心下顿时扑通扑通,却又见他一伸手比个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手势,朝着门:“封!”
  苏遥:……
  苏遥捂脸。
  ……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本?
  他突然后悔刚才试图和醉鸽讲道理的行为。
  他现在还被醉鸽子搂在怀里。
  鸽子胡乱披的外衫已然散开,露出一层薄薄的玄色中衣,苏遥贴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有些烧得慌。
  大鸽子紧紧抱住他,一身清甜酒气包裹上来,苏遥动也动不得。
  苏遥无可奈何:“傅先生,你先松开我……”
  傅鸽子理直气壮:“我不。”
  还给出理由:“洞房花烛夜,你不能扔下我。”
  苏遥再度无语,只能尝试顺毛说:“……不是洞房花烛夜,你记错日子了。”
  “我怎么可能会记错,我记性可好了。”
  傅鸽子一本正经,“我比我二弟记性好的。”
  这东拉西扯的说话方式,确实是醉得厉害。
  怪不得吴叔从前总拦着喝酒。
  苏遥还趴在他怀中,正要说话,却又听得这人委委屈屈:“你就是要走,你还骗我不是成婚,你都不抱我。”
  傅鸽子好入戏,这三连指责说得苏遥真像个负心汉。
  苏遥默了默,只能强行入戏:“真的不是。不信你看,我们怎么都没穿大红呢?那个蜡烛也不是红的。”
  抱住他的大鸽子仿佛愣上一下。
  苏遥趁热打铁:“再说,你已经把门封上了,我又不会法术,怎么可能跑呢?”
  大鸽子又愣一下。
  苏遥十分满意,正要起身,却发觉大鸽子更紧地搂住他:“可你都没抱我。”
  又搂住腰,把他抱近了点:“我明明都抱你了。”
  苏遥心下又局促,又无奈,还十分地好笑。
  苏遥默了默,再犹豫片刻,只能轻轻伸出手,搂住他的腰:“抱你了。”
  他的手臂一环上傅陵的腰,突然便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虽然看不到,但莫名便觉得傅鸽子很开心。
  傅鸽子是好开心。
  紧紧抱住苏遥好一会子都不撒手。
  只是更漏滴答滴答,大鸽子也不说话,只欢天喜地地抱着他,苏遥趴在他怀中,淡淡酒香环绕,渐渐地……就有些困了。
  苏遥眼皮沉重,思绪也越来越沉。
  他刚阖实了眼,大鸽子却抱住他晃了晃,一下子给晃醒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洞房花烛夜?”
  苏遥无奈,也没办法揉眼睛,索性贴在鸽子身上蹭了蹭,开始现场编:“那个……明年吧。”
  大鸽子也没在意这明显是胡说的语气,居然颇为生气:“谁给选的日子?司天监吗?”
  司天监哪有功夫管两个平头小老百姓的婚事。
  苏遥只得道:“不是,就……就西山那个老先生。”
  “什么老先生,我要去找他改。”傅鸽不满。
  苏遥只能顺着问:“那你想改到什么时候?”
  傅鸽子有条有理:“明日去改,改成后日。”
  苏遥一噎,蓦然好笑,逗他一句:“改一回可贵了。”
  傅鸽子昂首挺胸:“我有的是钱。”
  一只镶金带银的大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