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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言昨日刚大难脱险,怎么他不先问问,却在想些有的没的呢?
  感情之事最是分说不明,苏遥左右糊里糊涂,便先放下,扶阿言坐好:“昨天的事,阿言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阿言垂眸,默一下:“公子,我就是害怕了,所以就想走。”
  又咬下唇:“是我错了。”
  苏遥昨日虽慌乱,也大抵猜到一半:“你当真觉得,华娘是来找你寻仇?”
  大约不是。
  按照傅陵所说,华娘大概率是他的乳母之一。
  但阿言着实记不得了。
  他没有受过暗卫那样的训练,当时年岁也并不大。
  回忆童年印象中人的长相,本来便甚为困难;况且,阿言的乳母不止一个,当时抱他逃出来的那个,并不是最近身的。
  他认不出华娘,傅陵也只道,那改日再寻机试试。
  傅陵昨夜找到他,把所有话都与他说明白了。
  傅相不愧是昔年前途无量的左相,心机手段并非常人可比。
  阿言再如何遮掩,也不过三句五句,便被问出来了。
  昨夜大雨倾盆,傅陵只与他道:“你若是想躲一辈子,我便就此让你走。裴仪是我的人,弄个假死,从此只当再没有你这个人,也是个一了百了的法子。”
  “但是,”傅陵淡淡地瞧他一眼,“你当真就想这么,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阿言当时沉默许久,方开口:“我只是怕,会给旁人招来祸患。”
  他语中的旁人,自然是苏遥。
  傅陵顿了下,深深地蹙起眉头:“你以为跑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是吗?若华娘当真是个细作,你一走,她要想找你的下落,第一个会对谁动手?”
  阿言一惊,周身皆忍不住颤上一下。
  风雨飘渺,阿言复默上许久,低声道:“……我并非是有心。”
  “若当真出事,不是你一句无心就没关系了。”
  傅陵语气平淡,却听得阿言心下一颤。
  他蓦然漫上铺天盖地的悔意,却又听见傅陵道:“也罢,你年岁尚小,又无人从旁教过,一时思虑不周,也是寻常。”
  “你若是想学,日后我教你。学吗?”
  傅陵抬眸望他一眼,本以为会等来一句“我再想想”之类的拖延之词,却不想,阿言沉默片刻,便静静抬眸:“我愿意跟傅大人走。”
  这小孩,着实聪慧。
  傅陵不由露出些笑意:“知道去做什么吗?”
  阿言顿一下:“民间一般叫,谋逆。”
  “也能叫新君即位。”
  傅陵笑了下,“害怕吗?”
  阿言抬头,却反问一句:“他弑父杀兄,害死我爹爹的时候,害怕吗?”
  傅陵心下一动,只弯起眉眼,给他推了推案上点心:“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去看看苏老板。”
  阿言放心不下,吃上两口,便来苏遥房中守着了。
  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对他这样好呢?
  苏遥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但正是苏遥不知道他是谁,才只把他当成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来照顾。
  阿言忽然酸涩地笑了下。
  他本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啊。
  他再度抱住苏遥,把昨日行踪解释得清清楚楚,最后道:“傅先生说华娘不是。但不管是不是,我再也不走了。公子,阿言不想离开你。”
  苏遥抱住他,又问:“傅先生?”
  阿言顿一下,他对着苏遥还不是很能说假话,但好像也不能透漏傅陵的身份,思索一下,才半真半假:“傅先生寻人打探了华娘的身份,他说不是。”
  苏遥点点头,心下又波澜微动。
  傅先生,对他真的很好。
  他心下正感喟,却对上阿言的目光:“公子,你喜欢傅先生吗?”
  苏遥登时一慌,面上不由发烫:“……这是什么话。”
  阿言蓦然松口气,神色严肃:“那就行,公子可千万别太喜欢他。”
  苏遥一愣。
  阿言义正言辞:“就算你们有实有名,你也得多留点心。他能不顾名分地碰你,就也能碰其他人。人不重要,你成婚之后,得多注意点钱。他若不把钱都给你管,你就与他和离。”
  阿言又开始给他上婚姻课了。
  这聊得,跟这小孩真成过婚一样。
  苏遥无奈,只得正色道:“你日后少看话本子。”
  “那我不看了。”阿言应下,却又认真道,“公子得多看点,省得他骗你。”
  “不是我瞎说,傅先生这样子的纨绔子弟,最会骗人了……”
  傅陵刚刚地端着餐盘,推开门,迎头便被骂了这么一句。
  傅陵静静挑下眉。
  苏遥一顿,却见得阿言蹙眉:“傅先生怎么不敲门?这是我家公子的屋子,不是你的屋子,能随便进来。”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苏遥瞬间耳尖微红。
  傅陵不和小孩多说话。
  更何况,这小孩明摆着在苏遥事上,对他很有意见。
  其他时候他都是“好人”,一遇上苏遥,他在阿言这里便是“狗男人”。
  双标双得明明白白。
  傅陵只得撇过这话,放下餐盘:“给你把早饭放房间了,去吃吧。”
  阿言抬头:“我想和我家公子一起吃。”
  傅陵道:“我也想。”
  阿言皱眉。
  傅陵与他对视一会儿,忽而勾起嘴角:“我都要和你家公子成婚了,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阿言一噎,苏遥再度面上滚烫。
  他愣了愣,只好从苏遥怀里出来:“公子你多吃点,吃完再休息休息,我先回去。”
  又补一句:“公子放心,我再不乱跑了。”
  苏遥不由再叮嘱几句,又给他整理下衣裳。
  房门一关,便只剩他与傅陵两个人。
  天光大亮,窗外却仍风雨稀疏,一院子竹叶飒飒作响。
  房内悄寂,苏遥微微垂眸:“傅先生避一避,我先洗漱。”
  傅陵便笑笑转身,随手放下帷帐,走出几步,闻得身后窸窸窣窣一片动静,随手翻个话本,突然便觉出些岁月静好的意头。
  要是真的是成婚之后,就好了。
  傅鸽子脑补半晌,忽然听见身后没声响了,便回头瞧去。
  苏遥正在梳头发。
  隔一道影影绰绰的帷帐,乌发如瀑,肤白欺雪。
  傅鸽子瞧见一把乌木梳子顺着苏遥的头发滑下,一下一下的,突然便心头一动:“我给苏老板梳头发吧。”
  苏遥怔了下,只觉出好笑:“傅先生会吗?”
  鸽子一愣。
  发现他还真不会。
  苏遥一个穿书人士,适应梳这么长的头发都适应了许久,傅鸽子这等公子哥儿,肯定从小到大身边皆是仆从,想也知道没梳过。
  大鸽子一时噎住,又十分手痒:“我梳着梳着就会了。”
  那不行。
  你再给我梳秃了。
  苏遥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只笑道:“那傅先生找旁人练好了,再给我梳吧。”
  我去哪里找旁人?
  哪还有旁人值得傅相亲自动手给梳头发?
  我不要。
  我就想梳你的头发。
  但苏遥不给碰。
  不仅不给碰,还推他出去找旁人。
  傅大鸽子又开始了。
  方才一进门,瞧见阿言紧紧抱着苏遥,傅鸽子就酸上一下;
  眼下苏遥如此说,傅鸽子更不得劲了。
  醋溜傅鸽制作进度百分之五十,苏遥尚不明所以,挑开帘帐:“麻烦傅先生了,来吃饭吧。”
  傅鸽子冒着酸泡泡坐下,给苏遥夹个小肉包子,才道:“苏老板不必与我这样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