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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娘子满脸幸福,宝妈晒娃般与苏遥絮絮半日,反应过来,又抱歉:“瞧我这一时高兴,竟与苏老板说上这许久。鸡蛋我给齐伯了,都是红壳,我乡下庄子养的芦花鸡,苏老板也尝尝。”
  土鸡蛋最好吃,绿色无激素农产品。
  祝娘子在京郊置办田亩,如今也有模有样的。
  苏遥养在后院的两只乌鸡,因总是晨起打鸣,略扰民,也给送去了。
  祝娘子又道:“我先前买地,还瞧见苏老板家的地,离得不远呢。您哪日得闲,也去逛逛,老高的庄稼了。”
  苏家的地一直也是齐伯在管,苏遥未曾过问。
  哪日去瞧瞧也好。
  乡下想来是好玩,阿言一直很喜欢跟着去玩。
  苏遥谢过,祝娘子略坐坐,也便告辞。
  打那以后,许是被小孩子绊住,倒不常亲自来送东西,十次有八次都是交给华娘。
  苏遥方吃罢午饭,便瞧见华娘又来,先恭顺行一礼:“苏老板,娘子让我送些新鲜毛豆。”
  绿油油的一小篮子。
  煮毛豆,夏天的下酒菜。
  苏遥谢过,又给华娘包些红豆凉糕。
  华娘亦有四十出头,不比祝娘子爽快,却是十分沉稳。说是为人稳妥,特意买来照顾小孩的。
  瞧着确然稳重大方。
  苏遥将凉糕递给她,华娘端正一礼,却又温和笑笑:“苏老板从前去过蜀中么?”
  苏遥只摇头:“倒是没去过。怎么了?”
  华娘微微拢下发梢,也只笑了下:“昨日您送来的醪糟小汤圆是蜀地的吃法,我还以为在旧京遇着蜀中人了……”
  苏遥笑笑:“是我从前在京中学的。华娘原是蜀中人么?官话说得极好的。”
  华娘略一怔,似乎微有感喟:“这些年换过四方各地的主家,哪能不会说官话呢。”
  却又很快笑笑:“祝娘子是个宽厚人,希望日后能久待在旧京吧。”
  她自伤身世,苏遥倒不好多聊,略寒暄一二,便闻得傅鸽子醒了。
  醒得真巧。
  刚吃完午饭。
  苏遥转过回廊,正瞧见傅陵坐在窗边,午后日光通透澄澈,他单手支颐,目光涣散。
  赶稿五天,仿佛身体被掏空?
  像一只呆呆的大鸽子。
  但人的气质说来也奇怪。
  傅先生即便精神头不大好,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还是一副颇具威仪的气质。
  没毛病。
  打着哈欠也不妨碍霸总天凉王破的架势。
  苏遥微微一笑,索性也不进去,只行至窗边:“傅先生醒了?”
  傅陵眸中聚出些精神,微微一明,稍一挑眉:“苏老板早。”
  不早了。
  马上就半下午。
  苏遥偏头笑笑:“傅先生辛苦,想吃点什么?”
  蔷薇的藤蔓爬上廊柱,在日光下探出嫩绿的芽叶,抖落一地粉白的花瓣。
  傅陵的目光自小小的花苞移到苏遥温雅的面容上,微风拂面,他静静顿了下,只道:“吃什么都行。但要苏老板陪我吃。”
  怎么听出了求奖励求表扬的语气?
  吴叔于一旁打扇子,默默掩住笑意。
  大鸽子难得表现好,苏遥便点头:“那我让齐伯看店。”
  吴叔知情识趣:“怕人手不够,我也去帮忙。”
  苏遥自去厨房,略略瞧一遭,打算做个快手的番茄鸡蛋面。
  他先前仿佛听说过,熬夜后吃番茄会减少疲劳感。
  也不知傅鸽子昨夜写到几点。
  但傅鸽子大约是基因好,整个人虽懒懒的,却不见一点黑眼圈。
  苏遥刚切好两个番茄,便瞧见一手伸来。
  懒懒散散的大鸽子咽一块西红柿,蹭到灶台边,一探头:“苏老板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苏遥滑入蛋液:“煮点面吃。”
  鸡蛋于热油中逐渐焦黄,飘出诱人的香味。
  傅鸽子一边吃着番茄块,一边佯作不满:“只吃面吗?”
  又低眉笑笑:“昨儿还是我送苏老板回去的,苏老板也不谢我?”
  抱人家占一遭便宜,还要人谢他的事,也就傅相做得出来了。
  傅相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
  苏遥一睁眼便躺在自己榻上了,也未细想。听傅陵如此说,才面上微烫。
  苏遥稍稍低头,又忙客气道:“麻烦傅先生了。我一时大意,竟睡着了。”
  傅陵瞬间把一碗番茄吃光一小半,只挑眉。
  什么时候只害羞,不客气回来就好了。
  苏遥一瞥,忙拦道:“傅先生少吃些,番茄不够就不出味了。”
  傅陵放下碗,却又道:“我再给苏老板切一个。”
  苏遥笑笑:“傅先生会吗?”
  傅陵一顿,默默把碗交出去。
  他提得起笔,却拿不动菜刀。
  苏遥将西红柿炒出红亮的茄汁,加水咕嘟咕嘟地炖出汤底,又下入一把细丝挂面,丢上两片小青菜。
  起锅,茄汁浓郁的一大碗。
  傅陵一顿:“苏老板不吃?”
  苏遥只笑:“我吃过了。”
  “再吃点。”
  傅陵拿了个小瓷碗,盛出两勺茄汁鸡蛋,“就当陪我。”
  有傅鸽子在,苏遥迟早要体重飙升。
  苏遥便当做下午茶,刚吃两口,却瞧见吴叔来:“店中来了位客人,说是汇文堂的二掌柜,想见苏老板。”
  又是汇文堂?
  苏遥只好起身:“傅先生,您先吃,我去见一见。”
  傅陵点个头。
  又瞧吴叔一眼。
  吴叔递来“公子放心”的眼神,后一步跟上。
  傅相此番着实白担心一场,汇文堂的二掌柜客气得很,是来请苏遥去下月的书局分会。
  苏遥同许多掌柜打过交道,终于遇着个一看就像是卖书的。
  满袖书卷气,毫无铜臭风。
  于掌柜文质彬彬,说话也慢条斯理,只像个教书老先生:“我们卫掌柜早就想请苏老板参加。可先前听闻万家与苏老板为难,碍于同万家素来的情面,不便结交,这才耽搁了。”
  话似乎也说得很实诚。
  “苏老板别误会,卫掌柜亦对那位万管事不满,先前劝过数回,但终究是旁人家事……”
  于掌柜悄悄叹口气,复道:“朱家倒台,又有程老将军在,万家收敛许多,前日万老大人还与我们掌柜道,早该处置刁奴规矩子弟。”
  他略笑笑:“倒是平白难为苏老板一遭。苏老板如今,可别放在心上。”
  苏遥懂了。
  这是万家借机寻人来说和。
  苏遥便顺水推舟,端出职业假笑:“我只是个小生意人,日后自然是平安做生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
  又打趣一句:“难道万老大人拿钱来买书,还怕我不卖给吗?”
  于掌柜哈哈一笑,又商业互捧一句:“苏老板此处独有的几样书抢手得很,怕拿几倍的钱,也是买不到的。”
  于掌柜再随口与苏遥客套两句,才于心内松一口气。
  瞧着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这就好。
  万家如今着实战战兢兢。
  若非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卫掌柜本也不愿替万家跑一趟。
  但跑一趟也不亏。
  瞧苏老板是个懂得做事于人于己皆留一线的聪明人,不仗势欺人,反倒是个温润谦和的好性子,怪不得在旧京的生意越做越好。
  怪不得人家得贵人庇护。
  万家那等仗势欺人的子弟与刁奴,不得罪人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