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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辈,只能让自己冷静,不去找她的麻烦,也不去见她。毕竟我也知道,如果闹出什么事来,姜初照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
  但宫里有个规矩,第一次侍寝后的妃子,次日要单独来给皇后请安。目的有两个:一是让皇后替皇上记一下这日子,万一怀孕也好对得上;二来是让皇后敲打一番,提醒这妃子日后不要独占雨露,大家都是姐妹,该让的时候就让一让。
  许是有姜初照给她撑腰,所以她连续侍寝七日后才过来给我请安。
  五月初,丹栖宫还烧着地火。尽管减了不少炭,火也不旺,但余知乐还是被脚下的热气给烫得一阵接一阵地冒汗。
  我怕她再待下去妆就花掉了,于是作了个结:“先皇在世时,养了百来位妃嫔,以至于四十七岁便不能人道,孤寂殡天。所以本宫没什么好嘱咐你的,趁着陛下还行,多多享受。”
  她身形晃了晃,屈膝给我行了个礼:“姐姐教诲的是。”
  “那回去吧。”
  “多年不见姐姐,妹妹想跟姐姐多聊几句话,”也知道我这儿热,她呆不住,于是就提议,“今年天气暖得快,子衿湖里的荷花开了不少,那湖心亭景色好,风也柔爽。”
  嚯,子衿湖。
  出嫁前,我大嫂专门给我上了一堂课,列了十几条后宫忌讳,其中一大忌就是跟皇上宠爱的妃子去湖海河溪边聊天,哪怕是汤池浴桶边聊天都不行,要是那妃子溺水,我就得跟着倒霉。大嫂总结得很是精悍:“美人如阎王,湖水如黄泉。只要离得远,小命能保全。”
  所以我一开始是想拒绝的,可听余知乐又说:“妹妹过来的时候,见一些莲蓬也长得很饱满了,可让丫头们采来,我同姐姐边吃边聊。”
  家里人都知道,我爱吃莲蓬,尤其是头一茬,每逢六月,我一天能吃十来个。而我二哥喜食莲藕,尤其是脆生生的白莲藕,蘸着砂糖他一顿能吃三根。于是乔正堂就让人在府宅后、小山前那片空草地里挖了片池塘,专门栽种了白莲投喂我俩。
  是以余知乐说莲蓬饱满,我就心痒了,只不过动身前略微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你身边那个丫鬟是会游水的对吧?”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却乖巧点头回答:“是的,小聂在江边长大,打小就会呢。”
  “叫她预备着点儿。”我裹上披风,说。
  到了湖心亭,余知乐满脸的汗被湖风吹干,脸色好了不少。可我却因为刚经历了月事,正是怕冷的时候,风一吹就得抖三抖。好在是莲蓬确实不错,剥掉莲子芯以后,尝着跟我家里种出来的差不多甜,可聊以慰藉。
  她让丫头们都站远了一些,这举动让我有些警觉,正猜测她要以什么姿势投湖、我要以什么姿态拦她,就听她略怅惋地开口:“知乐有件事困惑了很久,想来想去只能问姐姐。”
  我攥紧了莲蓬杆儿:“你问。”
  好像是很难启齿的问题,她眉眼低垂得厉害:“陛下他……跟姐姐行房事的时候,是否也是不解衣袍的。”
  我蓦然抬眼。
  虽然那时我还没跟姜初照行过房事,但也晓得这样是不尽兴的:“不解衣袍怎么行?且不说穿在身上很是累赘,就他那衣袍繁复厚重,还有金丝银线穿绕其中,磨到你该多疼啊。”
  余知乐面色愀然,背对着亭外的丫头把衣襟拨开几分。我看到她胸前密密麻麻的红印还渗着血丝,顿时倒抽凉气。
  她合上衣衫,捏着衣袖,又问:“是不是也会把姐姐的嘴唇和鼻子都用长帕遮绑起来?”
  我茫然地看着她。
  前世我虽接受过房事教育,但都很正统很规矩,也没有看过墨书巷的书,所以根本不知道有一类闺房乐趣叫做“捆/绑”。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按常理推测:“许是觉得你有点吵?”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我正想告诉她以后可以只做人事,不聊闲天,就见余知乐那嫩白的小脸刷的一下红了。
  也不知道她想哪儿去了,目光扑簌得厉害,咬着下唇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除了第一次有些不适,我喊出来以外,后来就不喊了……况且,陛下第一次就把我嘴巴覆住了,所以也没有很大声。”
  我竖起耳朵:“哇哦。”
  “姐姐知道陛下为何这样吗?”
  “不太清楚呢,不如你自己问问他,”我往嘴里填了颗莲子,想到旁人,就又嘱咐了一句,“若是知道了答案,可以跟其他姐妹分享一二,让她们有个准备,比如以后也别脱肚/兜了什么的。”
  可她的关注点与我不同:“所以陛下跟姐姐那样的时候,是解了衣袍,且没有封住姐姐嘴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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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畏寒
  她怎么一直问一直问。
  我又没跟姜初照圆过房,我哪里知道。
  不过听完这句,我倒是突然想起姜初照把手指探入我口中拔我舌头的场景,恰遇湖风吹过,不由打了个激灵,心底生出一阵恶寒。
  “嗯,没有。”他没绑住我的嘴,反而捏开下颌,想敲我牙齿拔我舌头。我不由来气,索性道,“他绑了你的嘴又没绑你的手,今天晚上要再这样,你就自己解开。实在不解气,就把他的嘴绑起来。”
  她好像真的没想到这一茬,睫毛颤了颤,略惶恐道:“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床/上的事也要商量着办呐,不能只听一个人的,”我站起身来,裹了裹披风,“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很畏寒,所以先回去了,你在这儿慢慢吃。”
  本以为这次姐妹会晤到这儿就结束了。
  我把余知乐捧在手心,万般谨慎,倍加警觉,她没坠湖、没溺水,最后一团和气,两下圆满——但我却独独忘了自己也是个人。
  是人就有可能会坠湖。
  刚走出湖心亭,我就被跑来接她主子的小聂撞了一下。按说一个小姑娘不该有这么大力气,撞人的角度也不该这么刁钻,但那天的小聂像是神龙附体一般,一通操作,挥洒自如,行云流水,片叶不沾。
  反应过来的时候,本宫已经在湖里了。于江边长大打小会游水的小聂装模作样喊了好几声,但就是不下来救我。
  倒是余知乐匆忙跑过来,跪在湖边对我伸出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万分感动哆哆嗦嗦递上手时,她却神色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紧了唇,慢慢地,把手缩了回去。
  我能体谅她,她这是怕我把她拉下来。
  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气:真是的,要帮就帮,不帮算求。
  我在湖中解掉累赘的披风,提着一口气瑟缩着游上来,就着满面荷风抖落身上这一大滩水,勉强拢好衣裙。这才见到四五个小太监跑过来,步态散漫得像是在赶集。
  要不是十四五岁那两年,我跟姜初照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学会了一身爬树游水的好本事,就凭他们这个速度,连来给本宫收尸都赶不上趟。
  我指了指亭子里的镂空石凳,强忍着腹部锥刺般的疼,牙齿打颤地吩咐道,“给本宫搬过四个石凳来,”看到其中一个太监长得很是高胖,就说,“你把外袍脱了,裁成十寸宽的长条。”
  余知乐和小聂跪在我膝边那滩水上,主子比丫鬟懂事不少,也不敢喊我姐姐了:“皇后娘娘息怒。小聂在家里的时候就莽撞,但她不是有心的,她没这样的胆子谋害娘娘。”
  小聂仗着她主子得宠,又兴许早就打听到了什么,所以就很瞧不起人:“娘娘非要生气的话,就责罚小聂好了,我家容妃娘娘什么也没做错。”
  我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袖子里的水就淅淅沥沥地灌进她脖子里:“本宫也不觉得你家娘娘有错,没生气,甚至不怪你。”
  小聂眉眼弯弯,像是捡了大便宜,抬起衣袖往脖子里揩了揩:“谢娘娘体谅。”
  “本宫只是要让你死而已。”我说。
  她和余知乐被这句话惊得惶然抬头,似是没料到我会省去诸多掰扯、问都不问直接送人上西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我指挥着那几个被吓傻的小太监:“四个石凳,两个绑她手上,两个绑她脚上,扔进湖里吧。”
  他们一动不敢动。
  我笑道:“让本宫自己动手?还是你们打算跟她一起沉湖?”
  听到这话他们才忙活起来。
  那是我最有耐心的一次,都冻成狗了,小命也快不保了,还一直看着那丫头沉入湖底再也吐不出泡泡来,才回了丹栖宫。
  耳畔却还回响着她沉湖之前说喊出的最后一句话:“容妃娘娘,乔不厌若是能死,您就是大祁皇后!”
  从知道小聂要死后一直没动静的余知乐,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般,骤然大吼:“胡说八道!”
  真叫人遗憾。
  小聂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想当皇后了,甚至不想待在皇宫里。
  凤栖宫的地板虽然也暖,但没有大嫂二嫂陪我,我整日里一个人坐着,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宫里的莲子虽然也甜,但我身旁少了给我挖湖种莲的父亲,也少了开心吃藕的二哥,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我做梦都想回乔家。
  后来我常常想到这一天,想到余知乐伸出来又收回去的手。无数次替自己后悔,也替她后悔。
  这个小笨蛋呀,她要是早跟我说她想当皇后,我便跟她商量一番做个交易,她帮我去劝姜初照废后,我把丹栖宫腾出来让给她住。
  谁都不死。
  两厢无恙。
  皆大欢喜。
  *
  这一世,余知乐的画像也出现在待选的美人册里,只不过已经被撕了下来。同时撕下来的,还有上一世跟我不太对付的那几个妃子。
  想来这些都是姜初照相中的,所以提前拿下来与册子里那些做个区分。我很理解他,毕竟上一世他挑中的也是这些人,于是顺着他的心意道:“哀家看着撕下来的这些都很好,不如全部选进来。”
  反正我是太后了,她们进来都得恭恭敬敬认我当娘。
  他忽然抬眸看我,错愕道:“你果真看着这些顺眼?”
  我点头,还特意把余知乐的挑出来放在最上面:“尤其是这张,模样很好。而且她是我表妹,你还记得吧,年少时你二人在我家里见过几次,她打小就很想嫁给你。”
  他皱眉:“你想让朕娶她?”
  我纳罕:“难道陛下不想?”
  上一世,你可是连续七日夜宿琉采宫,还把她捆来绑去,玩得很是入迷。
  姜初照拿起画像,就着日光打量了会儿,幽幽道:“这张脸长得是好看,但有点太像母后了。以后若是半夜梦醒,突然发现枕边人和母后一个样子,该多荒唐。”
  “……”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替余知乐说了句公道话,“她为了嫁给你,拒了好几次婚了,此情此意天地可鉴,你若是不娶,她就被耽误了。”
  他把手里的画团了团扔到我脚边的炭炉里,眯眼道:“想嫁给朕的人多了去了,朕要是把每一个都娶回来,这皇宫能盛得下吗。”
  听到这个我就来了精神:“你父皇在位时,每座宫里能住十位美人,十二座宫殿就能住下一百二十位。其实我觉得两个姐妹在一张床上挤一挤也可以,这样就能住下二百四十人。自古后浪推前浪,你不能输给你父皇。”
  “母后倒是会算计,还挤一张床,”他冷笑几声,“那侍寝的时候怎么办,另一个人睡地上?”
  瞧这不开窍的样子。
  我压低声音:“两女在侧,加倍快/活。想想都替陛下觉得妙呢。”
  此话一落,磨牙声不绝于耳。我怔怔抬头,就发现姜初照剑眉倒竖,目眦欲裂,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苏得意!”他毫无预兆地吼了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
  可怜苏公公身宽体胖一溜小跑若球一般滚到他跟前,又是磕头又是发抖比我更怕:“老奴在。”
  “把从凤颐宫抬过来的那个箱子给朕搬到书房去,今天看不完朕就不睡了!”
  “是。”苏公公原路滚回。
  作为他前世的妻子,我很想看戏。但作为大祁的太后,我有点担忧。
  蹙眉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劝他一劝:“陛下还是要注意休息,你现下瞧着就有点虚。熬夜看书最伤身了,且还是这么大的体量,若最后知识点学会了,却发现身体跟不上趟,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你父皇当真是前车之鉴,若是能好好规划,合理安排,不至于四十七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