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南黎辰的呼吸声,那么沉重,夹着着暴风雪般的怒火。
也静得,仿佛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好像在某个瞬间,漏掉了一拍。
冷绯心怔愣半响,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可是我的一辈子,却是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冷绯心轻轻笑了笑,这个笑容清淡悠远,却又十分悲伤,仿佛苍凉之后,只余下淡淡的寂寥,“你南黎辰,你记得吗,我不会再怀孕了,以前我们只要结婚两年,那还可以,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以后的孩子呢?从哪儿来?你是南家的继承人,你需要有个继承人……”
这个问题让南黎辰捏着冷绯心下巴的大手僵了僵,在颤栗,他的薄唇嗡动,很快就低声说:“我可以不要……”
“哦,我都忘了。”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冷绯心轻笑着打断了:“南总,你有儿子了!”
南黎辰闻言,仿佛一盆冷水从五脏六腑浇下,刹那间,面色惨白如纸。
他捏着冷绯心下巴手的力松了松,冷绯心也闭了闭眼,不愿再看这样的南黎辰。
冷绯心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要推开南黎辰。
小手推搡着他。
南黎辰身材高大,两个人这样的姿势,冷绯心又是在下面,被压的那个。
不好发力动作。
推不动。
南黎辰双臂紧紧地抱着她,那么用力,好像想要把她糅进自己的身体里,抱得她有些发疼。
却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头抵靠在她的肩上,淡漠冷魅的嗓音在她耳边徐徐低缓响起:“冷绯心,我绝不放手,你也别想离开我!留在我身边!”
冷绯心眼睛淡漠地盯着病房上方雪白的天花板,沉默地听着南黎辰说话。
久久没有回答。
m国。
私立医院。
汤普森医生在给冷若白手术前最后的检查。
“慕先生,小少爷的情况我也大致做了一下分析,开颅手术本来风险就极大,小少爷年纪还小,关于手术中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预期,手术成功率不高,而且就算成功了,也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尤其是……”
“我知道了!”
慕二爷打断了医生的话,一双黑瞳眸深如夜,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泛着凛冽的寒意,成熟的男人声线低醇徐厚,“准备手术吧!”
汤普森医生闻言,恭恭敬敬地说:“……是!”
说着,离开进到手术室里,做术前准备。
慕二爷紧抿着薄唇,低敛着眸在走廊又站了一会,转身,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
正在准备推冷若白去手术室的两个护士见到二爷进来了,看着男人淡漠冷冽的英俊五官,没有犹豫,退了出去。
她们也听说了。
这个中国小男孩今天就要手术了,这次手术很凶险,可能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这个英俊的东方男人,是小男孩的亲人吧。
在进手术前,想多看小男孩几眼吧……
两个护士照顾冷小白照顾久了,看着他这样躺在床上一年多,渐渐消瘦。
也是心疼得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祷告:“愿主保佑这个可爱的东方小男孩,保佑手术成功,阿门!”
冷若白躺在病床上,曾经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现在已经瘦得没有多少肉了。
小小的稚嫩身体插满管子,很让人心疼。
他已经躺了一年多了。
今天的手术过后,将会结束这一切,要么醒过来,要么……
慕二爷看着小白苍白消瘦的小脸,男人淡漠内敛的性格使然,湛黑的眸波澜不惊,对小白的心疼藏在眸底深处。
他还记得小绯心刚生了冷若白的时候,那会她才刚去了慕家没有多久。
天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出了房间,就去花园里走走散散步。
他看不到小绯心那会的模样,只是偶尔会听到小绯心在对着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baby讲话,那声音那么温和柔软。
带着一个母亲对自己小孩的温馨甜蜜。
“小坏蛋,你真的很不乖,又踢妈妈了!”
“真不知道你以后长大会像谁,这么皮,一定也是个混世魔王吧。”
“妈咪年纪还小,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做个好妈咪,不过妈咪会努力的……”
“你什么时候出来啊,妈咪好想早点见到你啊,坏坏宝贝!”
一个十八岁小女孩儿。
未婚先孕,又被温家的人当作交易的东西“卖”入慕家。
他那时虽然想多照顾照顾她,但是眼睛看不到,也只能把她带在身边,让她住在慕家。
本想保她和她的孩子一世平安顺遂,富贵荣华。
最后却做不到。
因为对她起了那样旖旎不可见人的心思。
慕二爷对冷若白见得也不多,甚至没有多少了解。
他对冷小白的印象,只有少数几次的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团,看不到,甚至都不敢用力,肢体十分僵硬。
那会小绯心还会在一边耐心地指导他:“二爷,您不用怕,一手托着他的头,另一只手就这样别动,……对,就是这样,别动啊!”
那时,小绯心的声音是满满的喜悦之情。
就算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上必定是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
再后来,冷若白还不会讲话的时候,他和冷绯心离婚了。
冷绯心一个人带着冷若白离开了鹭城。
他也到国外治眼睛去了,想要,看一看小绯心。
不再只靠想象,只通过触摸,来感受她。
他想要看到她的一瞥一笑,亲眼看一看。
再回来,小绯心已经要和南黎辰结婚了。
和她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南小公子结婚。
“慕先生,手术时间到了!”
慕二爷还站在病床前,深邃的眸光静静地看着安静得好像睡着的冷若白。
出去没有多久的护士轻轻推开了门,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
慕二爷淡淡地应了一声,眸色仿佛平静的湖泊,望不见底,“走吧。”
护士走了进去,推着冷若白出了病房。
往手术室走去。
慕二爷迈开长腿,大步地跟在身后。
高档的皮鞋踩着医院的地板上,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地,十分稳健。
却又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如声音主人现在的心情。
慕二爷走到手术室前的时候,高大健壮的身体停住了。
五官轮廓沉冷,看着冷小白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的闭合起来。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慕二爷的眼底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一闪而过。
他独自一个人,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湛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待手术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
时间就像被无限地拉伸延长,空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在医院这种地方,等待着一场关乎生或者死的手术。
就好像被人拿着一把刀,残忍而又缓慢地慢慢凌迟。
慕二爷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口袋里摸出了烟,他没有抽,性感的薄唇只是咬着烟头,冷肃的眉宇间神情凝重。
过了一会儿。
他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莫愁正在帮冷绯心办理出院手续。
忽然。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二爷打来的电话。
“我等一下再过来办手续。”
莫愁对办理手续的人说了这么一句,匆匆地走到医院安静的一角,屛住呼吸,细细的指尖划过接听键,接起二爷的电话,轻声说,“二爷。”
莫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又清冽,带着隐隐不可察觉的小心翼翼和小喜悦。
“嗯!”
慕二爷低醇徐厚的嗓音从听筒传来,低沉性感,他问莫愁,“小绯心怎么样了?”
莫愁知道二爷打电话来,一定是为了问冷绯心的事情。
她的眸底划过一抹暗色,很快,她恭声回答:“绯心已经没有事了,医生说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
“不过什么?”二爷磁性的嗓音骤然凌厉起来。
“她的手,以后可能提不了重物了!”
莫愁犹豫了一下,继续汇报说,“医生说那伤口割得太深了,不过日常的生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还有那留下来的疤痕,如果要去掉,去医院做个整容,可以好的。”
莫愁知道二爷关心冷绯心。
事无巨细地,把冷绯心目前的情况汇报得一清二楚。
听到医生说冷绯心的手以后有功能使用障碍的时候,她几乎是倒吸了口冷气。
脑袋里第一个想法是,怎么跟二爷说。
莫愁没有想到冷绯心对着自己下手也那么狠。
不过,一个人如果求死了,哪里会顾虑这么多。
那个时候,冷绯心大概真的是心如死灰吧。
莫愁没有孩子。
虽然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重要。
但是没有办法完全真正的理解那种母子亲情。
那边,慕二爷听了莫愁的话,久久没回回答。
莫愁的呼吸放得很轻,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这样的消息,对二爷来说意味着什么。
冷绯心对二爷多重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次冷绯心这么伤了,二爷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