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的嗡嗡声，柳青青撇了下唇，却没有回头。
“姐姐……”柳诚担忧地看着她。
“不用理会。”柳青青连忙笑了笑，抬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
走了一阵，村长家门在望。
“呀，他们是去找村长？”身后的议论声惊讶地响起。
“果然，以柳青青的性子，她是不会忍着的，找村长评理去了。”
“可这话很多人都在传，这怎么评理？”
“至少要把最先说这话的人揪出来吧，咱们也传了，但咱们又没有坏心眼。”
“就是呀，我就觉得奇怪，只是想问问大家怎么看，才传的。”
“……”嗡嗡之声，带着些担心的情绪，传过闲话的妇人，也是怕被村长责骂的。
“村长大伯在家吗？”柳诚扬起清脆的声音喊了起来。
连喊了两声后，屋里走出一个妇人。
“哎呀，是你们哪，村长在旁边地里种菜呢，有事儿吗？”
妇人是村长的婆娘，看见柳青青他们几个，并不热情，只是站在屋檐下微笑着回答。
妇人手中还拿着一个绷了绣布的圆形小绣架，一手拈着针，似乎并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地继续绣着花。
“那我去地里找村长大伯了。”柳诚根据姐姐的提醒，便说了一声。
妇人见状便转身又回了屋，没有多余的话。
柳诚扭头又看了看姐姐。
“走吧，我们去地里。”柳青青收回目光，抿了抿唇。
论地位，人家是村长夫人，他们是家底单薄的孤儿。
论辈份，人家是长辈，他们是晚辈。
论事情，人家无怨无求，而他们却要通过村长的手，从村里公帐借钱。
如此，他们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冷淡态度抱怨？
只能去找正主儿了。
柳青青并不知道村长家的旁边菜地在哪儿，左右看了看，正想要不要分开找时，柳诚就朝一个方向 指了指。
“村长大伯来了！”
柳青青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中年汉子挑着一对水桶，不，大概是一担粪桶，正从一处田塍走上来，很快来到村道上。
“你们来啦，啥事儿？”村长见柳青青带着两个小的一起过来，心中便有些猜测，装作不知地询问。
“大伯，我们来有两件事要找大伯。”柳青青连忙敛手一礼。
“两件事？”村长诧异地扬了下眉，觉得事情有些超出计划了。
“第一件，是前两天和村长提起过的借钱一事。第二件，是今天村里发生的事。”
“原来是这样，进屋里来说吧。”说话间，村长已走到家门前，推开篱笆门正要走进院子，扭头邀请着。
“不了，既然村里还有人在好奇我们此来目的，青青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村里人知道的，干脆就在这里说吧，若村里人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当面说。”
柳青青这时才回头看了一眼站得有些远、却没有散去的人群，从村西一路走来，已经聚焦了几十个人了。
以妇人居多，汉子没有，几个老头吧哒着悍烟到是最近过来的，他们就住在这不远，也是好奇柳青青此行原因。
听着柳青青高声一说，老头们便有些呆不住了，相视了几眼，便一起走了过来。
他们一过来，看热闹的妇人也立刻凑上前。
既然柳青青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们也觉得是理儿。
今天的事，本来就算不上私事了，如今村里都传遍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先说第二件，怎么回事？”
村长清楚借钱一事，但不清楚今天村里发生的事。
今天他没去村里走动，而是在忙着种时令菜的事儿，一直在自家地里。
“今天中饭后，我和夫君去西头河边，夫君挑水，我洗上午挖来的马齿苋，埠头那儿人多，我们就去了水洼子旁边，结果……”
当下，柳青青思路清晰地河边的整件事过程、乔喻凌水逆一事、她的担忧都说了一遍。
虽然没有细说柳杏纠缠乔喻凌的事，但有说柳杏心仪乔喻凌而不得，进而憎恨成为乔喻凌媳妇的她，憎恨到举着棒槌想弄死她的的事。
许多过程都是有村里妇人见证的，柳青青一边说一边提醒村长可以去找在场之人了解情况。
这也证明她没有撒谎。
“后来周婶子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误会了，就跑到水埠头这里来骂我、骂我夫君，我夫君可啥也没说，但我不允许有人这般欺负人，就争辩了几句，后来周婶子就让看热闹的婶子们劝回去了。”
“我和夫君洗完马齿苋、挑了水就回家，一路没去别的地方，也没和别人说话，夫君就到了村头买了肉回来，我们一家人在家包饺子吃。”
“刚才诚儿去买油纸，就从村里听到了很多说我克夫的闲话。这话都是谁在传，又是谁传出来的？我不知道，直接就来找村长大伯作主。”
“我柳青青没了爹娘，沦落到要被卖去作妾的地步，虽说如今与周家亲事取消，我也嫁给了乔猎户，但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村里人都清楚。”
“生活如此不易，我也没招谁惹谁，却还有人来抹黑，难道真的弄死我了，对你们有利？”
柳青青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到正事上。
谣言并不难查，她自己心中也有猜测。
但揪出一两个背后说坏话的人有什么用？这次骂一顿，下次又会有新的坏心眼等着她。
她要做的，是在村里人心里树立一个形象，让那些人以后再遇上这事，不是心存疑惑地帮着传闲话，而是能直接帮她说两句公道话。
因而，说到后面时，柳青青便开始擦眼睛、抹眼泪。
“诚儿才十岁，芽儿才七岁，我若死了，对你们没有好或不好，但对他们……就没活路了吧。”
柳青青冲着人群质问着，声音哽咽、表情悲伤。
这种质问有些让人难过，这并不是她以前怼娘家嫂子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泼辣和凶悍。
人群里原本的议论声，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问住了。
村长黑着脸站在门口，一担粪桶搁在一旁，但他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