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
朱利安推开了桐木小楼的大门,飞奔穿过了他与威廉战斗过的二楼、塞琳娜为他包扎伤口的三楼,中间没有停息,直奔四楼。那堵熟悉而陌生的木门,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数天之前,朱利安曾经与门后面的女孩是如此的接近,却又相当的遥远;而现在,依然是这堵门,但仿佛那遥远的距离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煎熬和折磨,终于有了回报,从今往后,那充满罪恶的过去,就要和自己永远别离,等待着他的,将是崭新的未来!朱利安和她,会在没有负担、没有罪恶的未来之中重新开始,两个人一起走,一起玩,一起吃,当他们走累了,玩累了,吃累了,就到海边找到一条船,然后出海寻找一座他们曾经憧憬的无人岛屿,在那里,两个人会定居下来,他负责出海打渔、进山狩猎,而种地栽麻、纺纱积布则是她的工作,然后,她还会帮他生一大堆孩子……
美好的景象,一幕幕地朱利安的脑海中飞掠而过,虽然从来没有发生过,却让朱利安感觉到甜丝丝的幸福味道,他的心里如同几百只毛毛虫爬过一样,奇痒无比,以至于自己的双手是如何把门推开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少女闺房的独特气味迎而扑来,那股熟悉的体香,朱利安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咦!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房内的少女还穿着当天的蓝色裙子,她原本应该坐在床边拿着一本宗教书籍在阅读,看见有人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时,少女连忙站起来,警惕地注视着站在门口那个穿着军士制服的男人。
“芙蕾!”
那张熟悉的脸,相比起几个月前在魔法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削瘦得令人心酸的样子,已经长了些血肉,她的身子也不像当时那么单薄,可以看出这几个月来她恢复得很不错。朱利安满怀欣慰地大叫一声,情不自禁地冲过去,张开两臂将少女拥入怀内。
“你是谁啊?想干什么?”
就在朱利安的两臂即将合抱之前,少女往后一个滑步,退出了朱利安拥抱的范围。虽然气质和衣着都改变了很多,但是芙蕾作为一名盗贼被从小锻练的灵敏身手,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现在的朱利安满脸胡渣,身上还穿着三天前进攻小楼时的那套军士制服,衣服上留下清楚的战斗痕迹,破破烂烂,还沾染着已经风干的血迹和脏亏亏的沙尘,而且朱利安已经四天没洗澡,身上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有这么一个男人突然靠近并拥抱自己,任何一位女孩都会产生抵抗的反应。
“是我啊!你连我都不认识?”朱利安慌了。
“你……我们以前认识吗?”芙蕾仔细了端祥着朱利安。
“当然认识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叫芙蕾呢。”朱利安笑道。这时他才发现,教皇曾经说过,芙蕾失去部分记忆的事情,在来的路上由于太过兴奋和紧张,居然被自己给忽略了。
“不好意思,几个月前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个地方了。听外面教会的人说,当时我受了严重的伤,是他们救了我。但现在我的脑袋有一大片空白,像被掏空了一大块,我是怎么受伤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问过教会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位先生,如果你是知道我的过去,能告诉我吗?”芙蕾道。
“当然可以。在几个月前,你和我一起潜入法耶鲁宫皇,与耶鲁帝国的皇帝战斗,你被那个皇帝用邪术所伤,芙蕾,是我把你送到这里的啊。”
“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个皇帝战斗?你和我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哈哈,那可不一般。你是我的挚爱,我是你的未婚夫。原本我们打算完成了这件任务之后就回去结婚的,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朱利安抓住芙蕾的手,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现在咱们就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你想去那个你最憧憬的小岛,那咱们就找船出海,如果你想先玩一会,那咱们就去周游列国。不管你喜欢怎么样,全部都依你的……”
“别说那些没根据的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存在那种关系?”朱利安的话让芙蕾脸红,她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哎呀,你看我这急性子,把你吓坏了呀。”朱利安不好意思地说,“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重新走一次咱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你一定会回忆起来的。”
“其实我也很想离开这里,但这里的人都不让我出去,甚至连离开这幢小楼都不允许,你有什么办法能带我走?”
听到可以离开,芙蕾露出向往的表情,显然这几个月的软禁,让她的心情极为压抑,对于自由的向往比任何时间都要强烈。朱利安不禁唏嘘,同样是在这几个月里,虽然自己身处自由的天地,却时时刻刻处身于谎言和阴谋之中,有此时甚至连自己都要欺骗,这种可悲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起芙蕾失去的自由更多。
“芙蕾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够带你离开的。因为我有教皇亲授的印信,在圣教皇岛上,这就是到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从朱利安那无比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话是无用需疑的。
芙蕾想了一想,点头道:“不管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就会跟你走。只是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利安。我叫朱利安·卢梭。你竟把我的名字也忘了。”朱利安笑道。
“朱利安·卢梭……卢梭!难道,卢梭是你家族的姓氏?”听到这个名字,芙蕾的脸色稍稍一变,“那么,请问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我是来自罗卡尔帝国,你也一样。咦,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那么,你的家是不是在帝都亚历山大港?”
“对啊。亚历山大港也是咱们初次相识的地方。说起来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候你才这么高,而我也只有这么高。”朱利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两个小孩的身高。
“难道、难道你是……”芙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对劲,“那么罗卡尔帝国的律政大臣,米高扬·卢梭大公,他是你的什么人?”
“卢梭大公就是我的父亲啊!不过父亲大人早在多前年已经不主管律政了,他现在是帝国的财政大臣。太好了,我只在你面前提过一次我父亲,而却你能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和职务,说明你的记忆恢复得很快啊。”朱利安感动落泪,一把将芙蕾抱起来。
这一次芙蕾并没有反抗,任由朱利安抱紧她。
“太好了,太好了,芙蕾你终于能够想起来了。”朱利安热情地拥抱着芙蕾,喃喃自语。
“叱”--那是一声利器扎穿血肉的声音。
朱利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噔噔”地往后退开几步,低下头去望向自己剧痛无比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只露出刀柄的匕首,鲜血往外汨汨直流,把他腹部以下的衣物以及他的右手都染成了可怕的腥红;然后朱利安再抬起头来,望向那位少女,只见她的蓝色裙子靠近腹部的地方,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的左手虚握着,看起来就像是拿着武器的姿势,她脸色阴沉,用令人恐惧的眼神怒视着朱利安。
“为……为什么?”除了惊讶之外,朱利安露更多是无法相信。他想不通自己的爱人为何会突然对他动手。
“你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罗卡尔帝国的莱格利斯公爵就是我的祖父,我的全名是芙蕾·莱格利斯。”芙蕾用从来没有过的冰冷语气,说出了令朱利安震惊无比的身世。
“莱格利斯公爵?难道是15年前,那个与外敌勾结出卖帝国、被皇帝陛下令抄家的叛国贼?他居然是你的祖父!”朱利安对政治虽然不感兴趣,但当年如此轰动的一件大事,他绝对不会不知道。
“闭嘴!不许侮辱我爷爷,他从来没有背过叛罗卡尔帝国。是你的父亲,那个毒蛇的卢梭大公,用最卑鄙的手段栽赃陷害他。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卢梭大公那恶徒带着一大堆人来抄我们家时,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叔叔、姑姑……全府上下80多人,一个个地惨死在米高扬·卢梭的屠刀之下,家里血流成河,那个惨绝人寰的场面,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和你们卢梭家族的恶徒们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杀光卢梭家族的人,为我的家人报仇雪恨!”
芙蕾的眼神中充满仇恨之火,要将眼前的朱利安焚烧怠尽。“刷”地一声,她亮出了第二把匕首。
“你真要杀我吗?芙蕾……”
哀莫大于心死。面对锋利的杀人利器,朱利安放弃了抵抗,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一刻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