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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知错。”温浓闷声低头,她就不该跟郭婉宁比,明知结果只会一败涂地,“奴婢再也不比了。”
  在她把脑袋越垂越低的时候,陆涟青抬指一勾,勾住她的下巴把脸抬起来:“本王见你的次数比她多,她长什么样本王不记得了,你长什么样本王倒是看得很清楚。”
  “非要比个高下,自是你比她好看得多。”
  温浓眨眨眼,耳边仿佛能够听见咻咻咻的烟花火炮响声擂动,好似往昔过大年,烦闷的心一扫而空。她腆着脸:“郭小姐美名在外,殿下这是捧杀。”
  陆涟青反问:“捧杀你有何好处?”
  温浓心想也对,信王捧杀谁也没必要捧杀她。
  “本王分明在跟你说郭常溪,你却跟本王扯东扯西。”陆涟青阴恻恻地打量她,“看来是真瞒了些什么,不敢跟本王招实话吧?”
  温浓的心一悬,忙不迭据理力争:“奴婢哪是扯东扯西?之所以提起郭小姐,无外乎是觉得奴婢肖似于她,小公爷这才对奴婢好而己。”
  这可是大实话,她之所以会跟郭常溪牵扯关系,完全是因为这张脸呀!
  “又不是真的亲兄妹,他对你好有什么必要?”陆涟青不听解释,一锤定音:“郭家没几个好东西,以后不许你跟他走太近。”
  难道他忘了未来王妃也姓郭吗?温浓对他的蛮不讲理哭笑不得,摇头叹息。既然觉得没几个好东西,又为何要娶?
  这话是绝不可能问出口的,温浓也没有资格去问这个问题。
  郭常溪的话题被陆涟青的强横一笔带过,由其可见,陆涟青并不怎么待见郭常溪,也就不会主动找他询问有关当天妙观斋出事之时的其他事情,温浓总算能够松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温浓没再去想妙观斋的事情,近来前朝风云万涌之际,内廷同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首当其冲便是尚事监。
  温浓上织染署复工的头一天,听说尚事监主事被抓了,原因是与三妃有勾结同党之嫌,涉事骨干全被清换,一时间各大司署群龙无首,底下的人无不惶惶。
  看来陆涟青的手终于开始伸向后宫。
  尚事监辖下司署众多,专司后宫诸事,温浓目前所在的织染署便隶属在尚事监之下。自古以来,尚事监听从的是后宫掌事者,先帝在时,尚事监的统管大权在皇后手中,两年前陆涟青入主皇宫,着手收拾的是前朝的烂摊子,后廷只收拾了一个皇后,余下三妃以及尚事监都没有动。
  眼下被抓者正是先皇后提拨的那一群主事骨干,饶是先皇后已死两年,后宫早就由太后鲁氏接管。可尚事监的人却始终眼高于顶,时常端着身份抓着权,不是给绊子,就是不买账。
  如今这拨人被悉数清换,于太后统管后宫有利无害。有人说信王这是在为太后欢铲除异己清扫障碍,字里行间的旖|旎|暧|昧,说者有心道之不尽,听者也能听出个大概。
  知道温浓的人,没人会与她说信王的八卦。奈何温浓走到哪都有人在说尚事监的大变动,说着说着就提到他,继而提到了鲁太后。
  都说信王与太后鲁氏有私情,这事并非什么无人可知的秘密。
  鲁氏出身书香门第,她为帝师鲁定平嫡孙女。鲁太师是两朝老臣,太上太皇在世之时他便教过先帝,也教过先帝的其他兄弟,同样教过先帝最小的兄弟信王陆涟青。
  信王本是太上太皇老来子,他少年时,前面的兄长皆已成年,并不需要再听鲁太师授课。而那时候鲁氏与信王年纪相当,二者相识便是透过鲁太师。
  直至谈婚论嫁的年纪,先帝一朝登基,一道圣旨把鲁氏收进了后宫。
  鲁氏刚入宫那会儿,背地里指指点点多不胜数,只不过她不得宠,品阶也低,放在后宫宛若海中鱼,不多时被拍回浪里,就再也无人记起。
  后来先帝死了,内廷大乱,各宫争得头破血流你死多活,远赴封地的陆涟青又杀了回来,推翻了所有人的小算盘,尊她为太后,扶其子为帝,人们才重新想起这件事。
  然而这时候的指指点点再不敢明目张胆,有些忌讳才算真真正正成了忌讳。
  温浓木着脸听完墙角,也终于被正在八卦的宫人们发现了。嘴碎的宫人一轰而散,温浓还留在原地,直到路过的李司制叫住她:“你怎么回来了?”
  温浓收拾思绪,弯眉一笑:“我就是休养两日,病好了就回来了。”
  李司制当然没听信容从说她病倒的鬼话,如今宫里谁不知道温浓在妙观斋大出风头,被信王破格提为女史的事?只不过彼此心照不宣,也没必要去深入探究罢:“最近事多,织染署我忙不过来,你回来帮忙也好。”
  李司制确实忙,尚事监出了大变故,她多多少少受了牵连。好在李司制一向把自己拎得很清,这次的事牵涉不深,织染署倒不曾受太大影响,其他司署的人可就不好说。
  两人边走边聊几句琐碎,恰好路经水染房,思及被她从这里带出去的杨眉如今也不知躲到哪处,温浓心念转动:“听说小容公公在妙观斋救人立功,受到太后娘娘的褒赏,免他种种往日之过。”
  “他命好,总有愿意保他的人。”李司制冷笑。
  自从那夜在妙观斋当面向容从讨要容欢的性命,李司制就没再对温浓遮掩她对容欢的厌憎之意。倒不是她有多信任温浓,只不过是把话说开了,没必要再装模作样遮遮掩掩。
  温浓暗叹这位也是性情中人:“他在太后娘娘跟前一向得宠,如今尚事监琐事未断,你莫与他纠扯为好。”
  如未记错,日后陆涟青整顿尚事监,空置的主事之位将会交给容从,这意味着内廷彻底沦入太后掌心。但见太后对容欢的宽纵程度,李司制若还紧咬容欢不放,只怕讨不得任何好处。
  李司制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眸色沉沉昏不见光。
  温浓兜了个圈子,终于把话题转回来:“话说起来,那日经你提点,我在水染房捞回一个名唤杨眉的小姑娘,不知李司制可还有印象?”
  第49章 要命 一盆花卉从天而降,除些要了她的……
  李司制眉梢一动:“怎么, 你这是想算旧账还是?”
  见她满身的刺张牙舞爪,温浓失笑摇头:“她是小容公公带进织染署的,织染署的事不归我管, 小容公公的人更轮不到我管。我与杨眉虽有交情, 可也没到替她出头的地步。”
  李司制稍稍敛色:“那你同我提她做什么?那小丫头身上的伤可不是我着人打的,容欢打死我的徒弟一走了之,留下她的时候就已经是那副德行了。”
  温浓一愣:“杨眉的伤是容欢打的?”
  “这我不清楚,你不如问其他人。”李司制不与她假话。人确实是她关进水染房的,只不过关进去之前就已经是那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那会儿李司制新死了个得意之徒,悲愤欲绝无处宣发,哪管得着别人的死活呢。
  “我上哪问其他人?”温浓讪然苦笑, 这不是没别人了,才想从她嘴里套话么?
  “据我所知,”李司制意有所指:“容欢进织染署时, 可不只带了她一个人。”
  这事温浓早就从杨眉口中听说过, 闻言只觉更是白搭:“你让我上哪找那些人?”
  李司制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她们不都已经回永福宫去了吗?”
  温浓背脊一直:“你说什么?”
  “我听说你与容欢关系不错, 怎么他没跟你说?”要不是对她印象还凑合, 就凭她跟容欢关系不错这一点, 李司制就不想与她太热络。
  “他哪会提这种事?我来织染署接他的活,不也没见他与我交接什么。”温浓干笑一声, 要不是容欢什么事都没跟她提, 她也不至于在这里茫茫然一头雾水。
  按照杨眉的说法, 除她以外的人接二连三失踪了,很可能已经是死了。可按李司制的说法是除杨眉以外的其他人不仅没死, 还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永福宫。
  究竟哪一边说的才是真的?
  得知她与容欢关系也没传闻说的那么好,李司制的脸色稍好看一些:“嗯,既然你回织染署来, 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春芳百锦图的进程被一再耽搁,若不加紧进度,我恐跟不上交付日程。”
  温浓牵起笑颜点点头。
  待到春芳百锦图交付之日,也将是信王大婚到来之时。
  那时候的她是否已能功成身退,从这座皇宫里面抽身而出?
  人总得带点希望才能努力坚强,温浓满以为这样自我鼓励能让心情好点,然而心情的好坏似乎不听使唤,一时半会好不起来。
  有人说运势不好的时候总会接二连三,于是带着沉闷的心情过完这一天,温浓不是被针扎了就在水地蹚脚,傍晚拖着一身疲惫正欲返回住舍之时,又被容从派来的人逮个正着,强行请去他的院子。
  这阵子容从养在新舍闭门不出,太后几度纡尊降贵亲自探视,各种名贵药材大进大补,把他养得圆润有气色:“怎么灰头土脸的?”
  “没事,风大。”温浓呵呵干笑,她今日是哪哪皆不顺,弯个道都能被风刮一脸灰,相比气色上佳的容从更像个病人。
  容从慢悠悠把御赐桃顶大红袍推来一盏:“喝吗?太后娘娘赏的,好茶。”
  好茶不是谁都有,有人疼的就是不一样,不想喝也必须喝。温浓恨恨端起茶盏刚抿一口,舌尖就被烫伤了:“……”
  “这可是新泡的茶,你可当心烫口了。”容从掩唇嘲笑,事后不忘马后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温浓苦着脸小口小口吹热气,边吹边问:“师傅,你这会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容从笑意淡了些:“关于尚事监那边的事。”
  果不其然,陆涟青事先与太后通过气,等尚事监内部清换得差不多了,就会让容从过去接手尚事监。温浓心里有底,点点头说:“恭喜师傅。”
  尚事监的大权在手,等同于彻底统了整个后宫。日后宫中再无人敢轻慢太后不说,容从手中权势也将更进一层楼。
  容从舒眉:“你不必恭喜我,待尚事监的主事大权落入娘娘手中,我打算让容欢过去。”
  温浓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你让容欢去管尚事监?”
  不能吧?他这是跟尚事监有多大的仇,要把容欢这种祸害往那边扔?可不对呀,温浓明明记得上辈子容从亲自接管尚事监,容欢因为太能惹事,被他留在永福宫太后身边拘着的说。
  隐约间,温浓心里腾起一个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容从慢条斯理呷茶说:“届时我想让你一并跟过去,你替我在那边看着他。”
  温浓只觉天旋地转,姆妈的日子没法到头了,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我怕是看不住他……”
  容从笑得一脸祥和:“容欢有心引你为对食,就连下半辈子都想和你过,你又怎会看他不住?”
  温浓崩溃抓狂:“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与我对食,他喜欢的分明是——”
  “话可轻易不能乱说。”容从扬声压下温浓,没有让她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否则可就污了人家小姐的名声。”
  原来他知道,他分明知道容欢拿她当郭婉宁喜欢,却还把她往容欢跟前凑!温浓心里恼火非常,郭婉宁要名声,难道她就不要名声了?
  “我不行。”温浓负气道:“信王不许我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容欢的事我管不了。”
  原以为搬出信王就能吓退容从,哪知他竟不为所动:“容欢又不是男人,阉货一个,想来信王定不会在意的。”
  温浓对他的强词夺理无言以对。
  “更何况我这又不是要你去跟他对食,我是让你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协助他、在他惹事之前制止他。”容从甚好脾气,温言相劝:“你去尚事监其实并无坏处,信王已提你为女史,只待你到尚事监磨砺几年。身居要职的女官比个没名没份的贴身宫女要强得多,难道你就不曾想要再往上爬,站在信王能够看得见你的地方?”
  温浓缄然。
  “阿浓,你是个聪明人。”容从谆谆善诱:“应该很清楚权利与地位对我们这样的人而言有多重要。”
  这话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简直太对了。容从昔日跟随并不受宠的太后一路走来,他深知宫中什么人才最有话语权。无论是当主子的,抑或只是个奴才,只要你有权利有地位,当奴才的照样能活得像个主子,当主子的甚至能把整个后宫掀了。
  温浓上辈子活得太狗了,若说一点都不想翻身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同时她也深深意会容从说要往上爬的意思是什么,当日他就曾问自己是否想要取而代之,可取代郭婉宁哪是简单一两句话、抑或是爬上更高的位置就能取而代之?
  再说了,她想取代郭婉宁吗?
  温浓在心里反问自己,然而前路一片混沌与迷茫,她找不到答案,也没有思绪。
  “好了,你也别顾虑太多。”容从也不是想要一下子给她太大压力:“就算信王替我们平了第一层障碍,尚事监也没那么容易能够拿下。监中多为先皇后及三妃遗留下来的前朝老人,自上而下沿用嫡系子徒,你俩年纪太轻不易服众,前面一段时间我会带着你们,等你们真正上手了再退居其后。”
  原来不是一下子就把尚事监的烫手山芋甩给他们,温浓这就放心了。想必容从也不是那么放心真把尚事监交给容欢,所以才把她也拉下水,等到日后尚事监内部逐渐稳定下来,容从才会抽身而出。
  温浓不太清楚容从这辈子改变主意的原因是否因为她,但可以肯定的是容欢绝对是个不安份因素,就连容从面面周到也不过是为了提防他,但愿容欢能够明白他师傅的用心良苦,别再乱什么妖蛾子出来才好。
  一想到容欢这个祸惹精留在织染署的未解之迷,温浓眼珠一转,试探着询问容从:“师傅,李司制今天跟我说春芳百锦图的进程慢了,听说在我接管容欢手头工作之前,他从凌园挑走几个人带去织染署,我能不能也去挑几个人带走?”
  “是吗?那你明日也去凌园挑几个人吧。”容从不怎么上心,“不过你得先找钱富海,凌园我是交给他负责,人员调度归他管。他若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容欢调人不经你这吗?”听他语气,似乎并不知情。
  对于容欢行事不经过他的行为容从没遮掩但也不显恼,只是轻啧:“都是娘娘给惯的。”
  也就是说,容欢压根没经容从就把人给挑走了。至于挑走哪些人,那些人现在回来没有,得去找凌园的管事钱富海钱公公。
  温浓心里默默记下,见天不早了,容从该说的也基本已经交代过了,准备起身离开返回住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