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柒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并不顾性命这才爬了上来。
但是檀寂不一样，他是在摒弃了自己的血脉之力之后，利用普通修行者的力量爬上来的。
他的实力要比墨小柒高，所以没有墨小柒那么惨。
即便这样，他也已经做不到继续隐身了。
当檀寂呼哧呼哧出现在身边的时候，墨小柒被吓了一跳，扭头震惊的道，“陛下，你怎么上来了？”
他知道一路檀寂一直如影随形，却不想时时刻刻跟在身边。
檀寂有自己的骄傲，他没说自己跟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关键的时候帮墨小柒一把，只是笑道，“试试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他扭头看向墨小柒，眼底有笑意，“我已经不是谁的陛下了，叫我名字吧。”
墨小柒一愣，抱拳道，“前辈。”
但说年纪，檀寂都比他长了数百岁，墨小柒的教养不允许他直呼其名。
檀寂闻言哈哈大笑，自由的气息仿佛挣脱驱壳随着笑声冲了出去。
比起“陛下”，他更喜欢这个称呼。
扶耳边传来墨小柒的声音，“前辈不怪罪我……卧底逍遥海吗？”
檀寂笑声顿住，“怪罪。”
他目光回落在墨小柒脸上，带着些许灼然，“只怪这一切来得太晚。”
墨小柒一愣，抱拳，“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檀寂没说话，嘴角扬了扬，两人皆仰头看向东边蓬勃的旭日，若有所思。
日上中天时，檀寂这才再次开口，“想过怎么下去吗？”
墨小柒轻轻摇头，“不曾，年幼时我爹说，人生苦短，最经不住的就是蹉跎。
这世上最能蹉跎人生的便是瞻前顾后和追悔，所以一旦决定迈出去，就不必多想。”
檀寂觉得有些豁然，却也有些不解。
他看了一眼下方云层，“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就会困死在这孤峰之上，或者从这里摔下去粉身碎骨，你当真不怕？”
墨小柒摇摇头,“世上任何事情，都无法做足了完全准备，我已做好随时面对危险和死亡的准备。”
檀寂颇为震动，“无畏而无疆么？”
墨小柒扭头看向他时，他已经陷入了沉思，于是墨小柒没有再说话。
檀寂觉得有些地方自己还没有墨小柒活的明白。
人生在世谁无一死？
人为什么要将自己困在惧怕死亡的套子里呢？
很多事情因为惧怕也不去做，如此一天一天的延长寿命，但是这多出来的日子又因为不能去做自己喜欢渴望的事情而变得无意义甚至苦恼，那长生何用？
有那么一刻，檀寂突然明白，长生或许……只是对将那些不将死亡放在眼中的人馈赠，而怕死的人往往死的更快。
因为他们每天都在消耗自己的精力，为了不死亡而绞尽脑汁……
檀寂在无意识当中做了好多个深呼吸。
墨小柒歪头打量着他，眼底腾起异彩——
他身上的剧毒“无相”，或许有解开的契机。
而此时此刻，檀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到了中午时，他拿出一些吃的来，和墨小柒分享，“认识你我很高兴，敢问阁下大名？”
这话已经十分尊重了，不再把自己困在帝王的身份当中，檀寂觉得自在了许多。
墨小柒的多少有些尴尬，抱拳道，“晚辈墨小柒。”
檀寂闻言一震，“魂殿那个墨小柒？新上任的小殿主？”
“正是在下。”
“你……不好好在魂殿，怎么来了逍遥海？”檀寂有些惊讶，他以为墨小柒是君轻暖培养出来的专业卧底，却不想竟是魂殿的弟子前来凑数……
话说到这份儿上，墨小柒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笑道，“若非前辈叫人带走晚辈喜爱的姑娘，晚辈也不会闯入逍遥海，因果循环，都是躲不过的命数。”
“你是说……浅樱？”檀寂挑眉，“可她并不在我手上……她自己进了结界。”
“晚辈知晓。”墨小柒微微勾唇笑，和檀寂分享一盘点心，露出半截白骨的手指依旧透着令人不敢置信的优雅。
檀寂又是几个深呼吸。
墨小柒让他感触良多，末了，又问，“你修炼的是《青云诀》？”
“嗯，《青云诀》修行者，自然该有青云之志，难怪你不顾一切爬上这扶摇峰……”檀寂恍然，“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千万年来第二个一步一步爬上这扶摇峰的人了。”
“第一个是谁？”墨小柒问。
“鲲鹏的人身。”檀寂仰头看天，“传说，鲲鹏一族的圣人，就是舍弃了自身遨游九天的血脉之力，跌跌撞撞徒手爬上这扶摇峰之后，才成为圣人的。”
檀寂若有所思：成圣，是否意味着需要打破自身的桎梏？
而墨小柒也感触良多。
两人在扶摇峰顶部逗留大半天的时间，这才准备下去。
檀寂问墨小柒，“准备怎么下去？”
墨小柒笑，“跳下去。”
檀寂也笑了笑，两人一起跳下去。
檀寂毕竟是神龙血脉，只需处处小心，便可保自己无恙。
但是墨小柒不行，他先是被强烈的失重感弄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要飚出来了一样，紧接着是被越来越快的下坠速度弄的紧张不已。
饶是已经打算好怎么应对局面，但他还是在坠落数百米之后失控，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直冒。
檀寂见状本相帮他一把，却发现墨小柒竟然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这都能平静下来，果然不简单……”
檀寂发自内心的感叹，就见墨小柒身上逐渐腾起了一股青色的光晕，他下坠的速度也稍微慢了一些。
“好厉害，竟然这样领悟了御气之法！”檀寂惊叹。
御气，是《青云诀》第二层的心法。
顾名思义，就是通过驾驭气流达到浮空的目的。
修行到一定的程度，便可以和神兽一样御空飞行，这才不负《青云诀》之名。
檀寂被墨小柒实实在在的感染到了。
透过他的影子，他似乎看到了年少时那个惊才艳艳的自己，如此的不顾一切，如此的刚毅不屈，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自己。
快到山下时，檀寂的目光不由开始搜寻傅琳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