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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是随便问问,我好奇而已!”林初月赶紧打断了他,“我也是头一回来京城,以前从未见过这般世面,觉得好奇才让他多问问。”
  “好奇那些身无长物的寒门学子?”
  邵砚山明明语气平淡,脸色如常,但说出来的话,实在让林初月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
  下次再谈起这些,她定然不到主屋的院子里了!
  心里挣扎了会儿,林初月还是决定如实说了,反正终究是自家人,也不会被别人听到。
  “倒不是好奇……我不是也不小了吗……就”林初月绞着手指,狠狠心才开了口,“就,物色物色夫婿?”
  “前些日子进京时,你不是也说让我多关心关心自己吗,我这也不是做到了吗!”林初月说着,一边扯着唇角。
  “所以,那些寒门学子,就成了你的网中之鱼?”他看着她,神色淡淡的,但那双漆黑的眼又似有情绪翻涌。
  他让她好好关心自己,有说过让她去榜下捉婿吗?
  她要是这么着急嫁了,为何不与阿爹说,父母之命,这样不是更好?非得自己抛头露脸做这样的事?
  可想想林初月与阿爹说自己想要找夫婿。
  他……总觉得很不舒服。
  即便知道这样做是合理,毫无错处,可他仍旧不太舒服。
  他……这是怎么了?
  压下情绪,他把双手拢在袖中,放置身后,在林初月看不到的地方,那双苍白近乎病态的指尖掐进手心,用劲太大,手背青筋乍起,微微颤抖。
  林初月被他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哪能说是网中之鱼呢,我哪有那样的手段,说不定我看上了人家,人家还未能看上我呢,我可没那么笃定。”
  她好像丝毫不介意一般,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眉目间带着几分羞怯,贝齿不时轻咬下唇,视线游离,紧张不安。
  是了,女子谈起自己婚嫁之事,总归是这样的。
  邵砚山直直看着她,目光趋于平淡。
  他没资格过问,没资格多管,甚至作为亲人,他还应该帮她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奇怪极了。
  “你很好。”
  是那些人不一定配得上你。
  听见邵砚山这鼓励的话,林初月脸颊微红:“那或许是因为我们一家人,阿砚向着我才这样觉得,旁的人,可能就不是这样看了……”
  林初月自己也觉得自己还行,长得不算差,现在也还算能挣钱,虽说出身算不得太好,但至少在这世道安身立命是绝对不算难事,甚至她目前的条件,也算够得上富庶家庭的边了。
  杏榜上的寒门进士缺钱,她有钱,她需要品行能有保证的夫婿,寒门学子又大多品行上佳。
  越这样想着,林初月觉得还是有几分可行。
  但她以后若在京城定居了,是不是要把阿爹带过来呢?
  想到这里,林初月抬头看向邵砚山:“阿砚,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把阿爹也接来京城?”
  “若是我真看中了喜欢的,也好让阿爹帮我把关,阿砚你觉得呢?”
  邵砚山看着她,眸色复杂却又不置一词,随后他转身出去。
  “时候不早,我去做饭。”
  怎么阿砚也不和她商量商量这事儿?算了,也不着急,反正还早着呢。
  只是再过些日子就要殿试了,阿砚怎的不去看书,还到帮她做起家务来了。
  想到这里林初月赶紧喊住他。
  “阿砚你回房歇着吧,我来!”
  *
  这日正是品绣大会初赛,林初月挑了身还算喜庆得体的衣服换上,带着自己这段时间辛苦绣制的绣品,跟着陈大人过来的人上了马车,一同去了那品绣大会出赛的场地。
  这品绣大会在京中,一年一度都是由当今皇后主持,算得上每年早春最盛大的一次仪式。
  今年,又赶巧,碰上了三年一度的会试,京城内外,可比往年来都热闹了许多。
  街道四通八达,往来人流繁密,林初月在马车上都能听见嘹亮的叫卖声,街道上往来人流熙熙攘攘,她坐的马车,在道上行进的都磕磕绊绊,她坐在上头一颠一颠的,全然不如往常通畅。
  靠近那品绣大会的场地,周围的谈论声,欢笑声才渐渐变小。
  林初月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的人流已然没有刚才那样多,周围的建筑倒是要比之前路过的街道更加高耸些。
  再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品绣大会的场地。林初月跳下马车,跟着陈大人派过来的人,随着品绣大会接待人员的指引,往那品秀苑里走。
  这品绣苑位于城东,是开除皇帝特地为了每年一度的品绣大会而建造的别苑,专用于品绣大会初赛,先是通过这出赛筛出一批人选,之后的赋题赛,就要进皇宫内评比。
  先不说绣工,光对人的心态,也是有很大的考验。
  虽说出赛不在皇宫内评比,但主持品绣大会初赛的人,却是皇宫内十二监之一的尚衣监首席掌司和几位监工,这几位内官,平常只在皇宫里各司其职,若不是这一年一度的品绣大会需要,断然不会出宫。
  初赛的规则很简单,首先先交出自己代表作的绣品,之后再有几位掌司监工评选,每人说不定都会被问上几句话,更有甚者,会被当场要求绣下绣作,所以相应的,交了作品之后,参赛者还不能立即离场,需得等到自己的绣品评选完了之后,方能离开。
  虽提前就已经知道了参赛流程,但想起要直面内官,林初月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忐忑。
  这交作品的顺序,并不是由你先来便可,而是按照各个府邸所派绣娘抽签决定先后。
  林初月她们运气好,那位代表他们抽签的苏绣绣娘抽了个第三,也就意味着,她们会是第三家交作品的府邸。
  轮到林初月时,她不卑不亢的将自己绣品呈上,随后缓缓走到自己位置上,垂首等待着这几位内官的评定。
  和之前那几位绣娘立刻收获了评价不同,她的作品倒是被看了好一会儿,才有内官对她开口。
  “林姑娘,你这绣艺流派,应是顾绣吧?”
  林初月应声抬头:“是。”
  “竹林深处,曲径通幽,炊烟袅袅,倒是意境深远,”说着那位身穿尚衣监服制的内官,伸手抚了抚那绣图,“落线平整,几乎没有接口。”
  “我在尚衣监待了十几年,也未曾见过一副意境这样好的顾绣图,林姑娘年纪轻轻,造诣却不浅。”
  林初月不置一词,只微微俯身,面带笑容。
  坐在主位上的内官,因着旁边人几句话看了林初月一眼,原本云淡风轻的内官突然心下一惊,片刻后才又恢复镇定。
  “许久没见过顾绣的传人了,不知这位林姑娘,可否再简单绣上一副绢帕给我们瞧瞧。”
  林初月没想到,这当场绣绣品的事,居然让自己给摊上了,但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这事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以内。
  随即,内官吩咐旁人递尚针线绣绷,林初月想了想,朝窗外看了一眼,片刻后立即下针。不到两炷香的时间,绣品已经完成,林初月束了线后取下绣绷,递上了自己这幅绢帕。
  上面一根枝桠,带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杏花,零星几个小花苞。
  坐在主位上的内官,看着这条绣帕,心里微微触动。
  “林姑娘技艺精湛,短短两柱香,成品也如此之好……”
  听到这话林初月心里基本有了信心,想来这初赛,应当是稳妥了。
  也确实如林初月所料,她顺利通过了初赛。
  后面半月,她将参与在皇宫内举行赋题赛。
  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忧愁。
  这短短一轮初赛,就已经筛掉了一大半的绣娘,甚至有不少人含泪欲泣,拿着自己的绣品面上沮丧。
  林初月这边结果,倒基本上都是好的,他们这边各个流派的绣娘,只被筛掉了一半,相比其他家来说已经好上不少。
  毕竟厉害的可全在流云阁和宝翠楼那边了。
  又和那几位绣娘交流了几句,林初月才坐上马车回了家。
  她到家时,差不多过了晚饭点快有一个时辰。
  放下自己的东西,林初月随便收拾了会,转身就打算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却不巧,迎面撞上了刚从房里出来的邵砚山。
  他穿的很单薄,早春天凉,也只罩了件海青色的直身,内襟缀系带松散的系着,外襟干脆就没系,搭在那,领口松松垮垮,隐约露出浅浅的一片玉色。
  眼尾鬓边还挂着水珠,一头乌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浓浓的水气,想也不用想,应该是刚洗完澡。
  他出来的匆忙,一晃看见林初月,怔顿片刻后,下意识拢紧了衣领,动作忙乱,显然也没想到林初月会在这时进来。
  今日既是品绣大会初赛,也是殿试的日子。
  两人都是天还未亮就出发动身,一个去皇宫保和殿,一个去城东品绣苑。
  殿试和会试不同,只有一日,但学子生员们都是黎明而入,日暮才归,整整一天都忙着考试,也是在令人疲惫。
  甚至为了这殿试庄重礼仪,许多生员在这一天内,都不会吃任何的东西。
  滴水未沾都算是正常。
  殿试礼节繁多,虽只考策问,但光是策题,许就有五六百字,多时上千。
  在那样多人注目,且有许多翰林学士朝廷大臣,甚至还可能碰上皇帝的环境下,想要审题再做策文,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总结来看,要参加科举一路过来,除了对学识有所考察之外,对体力上的要求也着实不算低。
  “阿砚怎么穿的这样,少不再加件披风?晚上风有些大,很冷的。”说着林初月,下意识便要把主屋的门关上挡风。
  邵砚山走过去,出手拦住了她:“我去厨房随便做些吃的,很快回房。”
  做吃的,难道阿砚也才回来没多久?
  “阿砚何时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
  林初月愣了会儿,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回来就洗澡?”
  他略略错开头:“……恩。”
  她笑了笑:“真是巧了,我也才刚回来,阿砚你在里面等着吧,我去做吃的。”
  “你头发还湿着呢,去拿帕子擦擦。”
  说完这句话,不等邵砚山回答,林初月便推开主屋的门,转头去了厨房。
  再等林初月端那两碗面进来的时候,邵砚山已经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端正整洁,丝毫没有刚才的仓促。
  明明是晚间,那有人洗了澡后还把衣服穿的那样一丝不苟的。
  吃过面后,不等林初月起身,邵砚山一声不吭,端着碗去了厨房收拾。
  林初月:阿砚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