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率先转身进去。
荣先生愣了愣，而后咧嘴笑了笑，立刻跟上去。
他的手伸了出来，在她的背后张开，隔空护着她，防止跌倒。
郑婉直接到了后院。
后院和前院不是一个温度，坐在后院的走廊上，哪怕面前是雪，也因为暖气，浑身暖洋洋的。
旁边的茶几上就烧着开水，郑婉给自己倒了杯，端在手上喝着。
荣先生坐在她的旁边，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郑婉没说话，只是喝着开水，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
半响，荣先生开口：“贝儿没有闹你吧？”
听到贝儿这个名字，郑婉笑了笑，嘴角满是慈爱，摇摇头，“没有，贝儿很听话，乖得很，孕吐都没有。”
孩子马上两个月了，她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她却又好像能够感觉到，孩子在一天天成长……
“那就好那就好！”荣先生点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
郑婉偏头，问他：“你刚刚怎么不进来？”
荣先生愣了一下，“我……”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他来是因为明天郑婉要产检，他想说——他陪她去。
但他又觉得，郑婉肯定不会答应他的。
对于孩子，她对他，怕是还不可能放开的。
当初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唯一的孩子，是在他的不小心之下……才酿成了悲剧。
所以荣先生又没有进来。
但他没有想到，正巧郑婉就出来了，还看见了他，带他进来了。
郑婉见他不说，也就没有再问，反而说：“我昨晚梦到宝儿了……”
荣先生一愣，视线倏地看向郑婉，眼神充满了紧张。
——他担忧她的情况。
郑婉靠在靠椅上，湿了眼眶，“我已经好些天没有梦见他了，他会生气吧，我有了另一个孩子，就不知不觉，分走了对他的想念。”
荣先生张嘴，声音沙哑：“不会的，宝儿……宝儿也会喜欢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他那个时候，就总是说，咱们再给他生个妹妹吧……”
郑婉眼眶里的泪珠滚了两颗下来，但她的神情不再疯狂，眼神是思念和清明的，“是呀，宝儿是个大度的孩子，哪怕我们真的忘了他，他会难受，却不会怨恨我们……所以昨天晚上，他才对我笑，对我笑得开心。”
荣先生伸出手，颤抖着给郑婉抹了泪珠。
郑婉继续说：“我们不会忘记他的，永远不会，我们会把宝儿永远记在心里……”
“好。”荣先生应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说起宝儿，没有争吵、疯狂和撕心裂肺的折磨。
荣先生知道郑婉肯定还是怨的，但她的怨恨又不单单是对他，还有对她自己。
她没办法放下宝儿和过去，也不会放下。
可人这一辈子是和时间一样，总是往前走的，没有回头路。
走过了，就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
她不放下，但她开始学着慢慢往前走，带着肚子里的贝儿，以及宝儿的记忆，继续往前走下去。
郑婉：“明天陪我去产检吧，我不想芫华耽误这边。”
荣先生声音颤抖又惊喜，半响才颤抖着声音：“好、好……”
厨房后门。
“师父，郑姐是原谅荣先生了吗？”刘全福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程芫华弹了他额头一下，淡淡道：“这不用你操心。”
她说完，转身继续去灶台忙碌。
剩下捂着脑袋的刘全福、一脸懵逼茫然的冉厉，以及……微微叹口气的叶予昭。
郑婉的事情，程芫华肯定是不会插手的。
她和荣先生年纪都不小了，而且他们之间复杂感情，没有旁人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清楚，只有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程记美食店，只要郑婉在，他们就会好好照顾她的。
光是郑婉的人品和这么久相处的感情，就够了，更何况……
品尝大会之后，程记美食店依旧风平浪静，哪怕是一下子仿佛被捧上神坛，也没有任何人打主意，没有任何困难……
怕是不单单是因为叶予昭，还有……荣先生吧。
第二天，郑婉被荣先生接去做产检了，叶予昭去公司上班去了。
杨林徐秀婉夫妻带着冉厉趁着没下雪，去地里一趟。
程记美食店难得只剩下程芫华和刘全福两个人。
“这人多的时候不觉得，这人一少，还真觉得冷清。”刘全福忍不住说。
程芫华看着黄上玩小皮球，手上拿着菜刀削苹果。
闻言，她点点头。
刘全福靠近她，见她一手苹果一手刀，都不带看一眼的，忍不住惊叹：“师父！你这刀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苹果皮，又细又笔直，拉长了都可以当尺子。
这刀工练得……
也不枉削完了二十多箱苹果。
要是换成他，估计削一百箱也没有这个效果！
程芫华睨他一眼：“等我学好了，就轮到你了。”
刘全福：“…………”真的要这样对他吗？
他决定转移话题，于是他说：“对了，南叔今年都不来了吗？”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要是南叔再不来，估计今年都不来了。
“今年不来了，明年看情况。”程芫华回答。
刘全福一脸诧异：“他舍得咱们店里的美食？不科学呀！”
程芫华摇摇头：“不是，他在寻摸美食协会的接班人。”
南叔到底年纪大了，这事儿对他而言，一直都是最操心的事情，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了。
刘全福恍然大悟。
众所周知，南叔有两件最愁的事情。
这其中一件是寻摸三年后下一届品尝大会的举办地点，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找个接班人。
但显然，这事儿他们可没办法帮他。
刘全福摇摇头：“那确实挺不……”
话没说完，有人敲门：“程老板！”
声音还挺熟悉的，肯定是他们认识的人。
刘全福眼神疑惑地看向程芫华。
程芫华想了想，眼神闪过了然。
她对着刘全福说：“是王记，去给他开门吧。”
“哦！”刘全福再次恍然大悟，想起这个声音属于谁了，忙去打开大门。
王记直冲冲跑了进来，在餐桌坐下，见有水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他脸色不好，程芫华停下削苹果的菜刀，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王记把杯子重重放在地上，恨恨道——
“我辛辛苦苦求了吴先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结果他倒好，我苦口婆心这么久，他竟然这么对我？！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第77章 白玉
王记说话都有些颤抖, 显然是气得不轻。
程芫华把刚刚削好的苹果递给王记，好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点说。”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奇怪地让王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王记深吸一口气, 说：“我求到吴先生的人情, 他终于答应帮桑虞看病，但那什么桑虞, 我找了一个月才找到他！”
桑虞, 前歌神的名字。
他恨恨地咬了口苹果，继续说：“他不愿意见我, 我让师玄给我想办法，终于见到他了！你知道见面后，他说什么吗？”
刘全福立刻追问：“他说什么？”
王记把苹果咬得很响, “咔嚓咔嚓”的响着, 口中恨恨道——
“他竟然对我说——关你屁事！”
程芫华：“……”
她放下菜刀, 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问：“他自己的身体, 自己都不在意吗？”
“呸！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讨厌的男人, 要不是我欠他的，他以为我想和他说话吗？气死我了！”王记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