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已不再是忙于工作中的帮东帮西, 抑或是是忙于操持家事, 而是一边整理着离职前的职务交接手续, 一边准备即将来临的雅思考试。
——这过程说快也快,但确实相当仓促。
毕竟, 原本按计划, 预计等到ucl(伦敦大学)的初步审批通过, 一直到入学季前,她理应都有充分的缓冲时间才对。
然而阴差阳错, 她提前“骗”到蒋成的签名, 再加上高中学籍的调取异常顺利, 因此,便顺其自然地往前推了推离开的期限。
只是这么一来,早已备好的离职申请倒显得分外突兀。
一向亲民的老板还以为她是因为那次病假查出了什么难言之隐, 险些瞒着她,直接打通了联系簿上、蒋成之前硬是预留的联系电话。
这还了得。
“老板!”
只谢天谢地,相熟的同事提前透了个底,舒沅总算提前一分钟敲开了老板的门, 掐断了那个电话。
“……我真的没有什么身体问题,”为了避免意外,她只能又一次苦口婆心解释, “也不是因为不满意公司的待遇,我在这里收获很多,急着要走,只是生活上有新的打算。”
“什么打算?小舒啊,你要想清楚哇,现在工作难找的咧!”
“我……”
老板痛心疾首,舒沅掌心冒汗。
心知普通的理由怕是蒙不过老油条,但真要说回头去正经念大学,之前说的港大学历便又未免太站不住脚。
幸好,舒沅眼珠子一转,正看到老板办公桌上和老公甜蜜的合影,瞬间福至心灵。
“我,是要和我老公移民了,所以得先辞掉工作,之后有别的安排。”
“移民?这么突然。”
“对,因为我老公常在……在,也不远,就香港,在香港工作,所以聚少离多的,我们打算,还是直接一起搬去香港住。”
联系到舒沅之前说的港大学历,老板像是信服不少。
不过也就数秒,这看多了风浪的女人很快又反应过来,倒开始八卦:“话说回来,小舒,你老公……是不就上次来找你,完了还给留电话的那个帅哥?”
她说的应该是方忍。
上次蒋成要来打探她公司,就是让方忍来探的口风。
但解释起来实在费劲,舒沅一下也没想太多,反正都要走了,便随口应说是,顺带编了几个恩爱理由搪塞。讲了老半天,这才得以脱身。
事实上,不仅是工作这边。
归根结底,还是昔日的导师dr.古在她留学一事上的尽心尽力,两天前联系她可以开始准备提前入学的那通电话,才正式加快了所有计划中的进程。
“虽然雅思成绩的有效期只有两年,你还需要抓紧时间重考。”
电话那头,男人有些失笑,但话音一转,又紧接着告知她好消息:“不过好在,文学院的dr.叶愿意帮你联系ucl那边的布莱恩教授。布莱恩非常喜欢你关于中国近当代文学,尤其是就改革开放时期伤痕文学发表的几篇论文,对你从心理学和统计学入手的研究方法很感兴趣。如果不出意外,各种手续都没有问题,我想你这次回到大学的旅途会很顺利。”
“那太好了!”
舒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
但是听到教授带来的喜讯,还是忍不住在家中开心地一跃而起,险些撞倒茶几上那厚厚一摞笔记本,又连忙一把扶稳,感谢的声音里都带颤。
“非常感谢你!dr.古,我会努力的。”
“没什么,我一直以来都非常相信你的实力。亲爱的,你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女孩——by the way,真的不考虑继续进修mba吗?我想你在这方面一定也能有所成就。”
mba?
舒沅一怔,反应过来,对着空气亦都连连摆手。
“啊,不了,我对那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她语气微急,结果说到自己也有些发笑。
毕竟别人,甚至是带她的教授,或许都很难理解,她当年是怎么做到仅仅为了和蒋成常呆在一起,有共同话题,所以愣是以旁听生但学分绩第一的成绩从港大毕业。
按理说高材生就该投身事业,然而毕业后,在真正的公司经营上,她却是实打实的一窍不通。
说到底,舒沅深知自己不过是应试教育的天才,在记忆力、书写规范、答题模式上无可挑剔,但在有些学校无法教会的课上,她常年都处于金字塔底端。
没了逼自己一定要学的理由,谁会上赶着往里投?
她早已经不再那么庸俗傻气。
dr.古叹了一声,但到底没再逼问。
只是笑笑祝福她:“好吧,那希望你在ucl进修顺利。”
“会的,老师。”
舒沅刚要说声再见挂断电话,却听得那头又传来声音。
“对了,舒,钟女士一直让我不要告诉蒋成任何消息,你知道吗?——还是说你们打算一起给蒋成一个surprise?”
“……啊、是!”
她连忙回答:“我会亲口告诉他的,老师,请你一定帮我保守秘密。”
同时,自那个电话之后,蒋母也收到消息,开始默默加紧着人帮她办理签证。
这是她们婆媳之间的默契同秘密。
但即便蒋母如此体贴,照顾到她各种情绪,安排人代劳各样手续,舒沅还是坚持要求,事无大小,此后每次都要本人到场才可以进行。
她默默开始竭力克服自己和人接触的恐惧。
也因为她比蒋母更清楚,不抱有任何侥幸,这次之后,或许不会再有蒋家的“人马”为她鞍前马后,之后的人生,她终于都要靠自己的双手。
在大使馆外顶着烈日排队也好,努力微笑向面试官表达“来意”也好。
甚至回到城南调取学籍,和以前的老师接触,走过自己曾经被关过的器材室,走过总是一个人背书的长廊,走过无数次偷偷打量蒋成打球、送去一瓶温水的篮球场……一切都好。
她终于开始从过去的悲伤中发掘出隐隐的快乐。
这种快乐来源于为自己而活、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快活。
甚至短短几天里,就连老天似乎也听到她的发愿。
顾雁,也在这个对她而言最特殊的时期回到她身边。
——呃,当然,如果不是提溜着陈怀言那小子来认罪的话,场面应该会更温馨些。
*
周六上午,舒沅早早收到方忍发来的日程提醒。
话很多,但大致意思无非就是,班机再次因大雾延误,原定上午九点整可以到达的班次,预计要拖到下午才能起航。
方忍一向言简意赅,打这么多字详尽交代经过,想也知道,八成是某人又在发“扑克牌”——摆着张冻死人的扑克脸,他只能埋头打字避避风头。
舒沅耸耸肩,回了个“知道了,注意安全”,便换衣下楼,直接出门去赴顾雁的约。
她们约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城南外头,美食街上的一个小咖啡厅。
地方是舒沅提的。
她了解顾雁,哪怕手头再不宽裕,到时候一定会逞能抢着结账。所以说起聚会,便故意表示只想去回味一下少年时光,选了这样一个人均消费绝不会过百的地来偶尔怀旧一下。
为此,她还特意比原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场,打算提前在老板那安排打点好。
结果顾雁竟已早早拉着陈怀言在地方等,刚一进门,便听得那头清清脆脆一声喊。
“沅沅!这呢!”
舒沅回头,瞧见顾雁这天惯例一身黑裙,和她身上这条白裙子配起来,倒像是黑白双煞似的默契。
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黑煞正满面笑容地向白煞招手。
一旁的陈怀言这天身穿校服,但行为举止,偏又比那天来找她时瞧着痞气许多。像是刚被人从学校里拉来的不良少年,身体偏向一侧,看向窗外,故意避开顾雁。
但听见这声喊,还是不情不愿回过头来,对舒沅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顾雁又招手,“过来吧,到这坐。”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舒沅闻声,也不好再拖。
只得从门口吧台前挪开脚步,离老板越来越远,直至在这四人座的另一侧入座。
顾雁还没回答,倒是陈怀言在一旁凉飕飕开口:“一晚上没睡呗,排练呢。”
“你瞎说什么陈怀言?”
“那当我编的。”
“……你这臭小子。”
“怎么不按剧本来了?”
“你再说。”
“……呃!”
舒沅听这两人斗嘴听得眼皮直跳。
心中正感慨与想象中不同,这俩似乎拿的不是侠女姐姐收留可怜小奶狗的剧本,而是炮仗对炮仗看谁炸得响的剧情,结果,眼角余光一瞥,还正好不幸目击陈怀言那双aj被人一脚踩扁鞋头的惨状。
舒沅:“……”
顾雁果然是不适合带小孩的性格吧?
只好在这孩子生气归生气,本质上还是听话识趣。
说到底,只是狠狠瞪了顾雁一眼,便也如她所愿别过脸去,没再说话。
顾雁深呼吸,亦索性不再管他。
“你们俩……这真是俩小孩儿呀。”
“她/他才是小孩儿!”
“……”
两人异口同声,舒沅扶额苦笑。
“行吧,你俩要是就一起是,要不是就都不是。不过话说雁雁,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得亏是还有个舒沅镇场,不然今天八成光斗嘴去,实在聊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