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洲对她们的表现并不意外,只是觉得十分无聊。便是他当皇子时就在潜邸伺候他的贤妃和两位修仪,在他面前也是谨小慎微的模样,殊不知她们越是掩饰心中惶恐,在他眼中越是滑稽而可笑。
不禁怀念锦嫔的真实,真真切切的不惧怕他,甚至敢在床笫间推他挠他。想到那小白兔也有猫儿的爪牙,沈元洲不自觉的露出些笑意,一抬头正看见美人款款而来,情不自禁的起身去迎她。
卧槽这什么待遇!刘公公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老人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陛下从来都不是为美色所动的人啊,这锦嫔是要逆天啊。
不为美色所动的皇帝陛下直到拉住了唐莹的小手才觉出自己做的过了。他眼睛一转,立刻找到了好借口:“你这裙子上是怎么回事?在皇贵妃宫里闯祸了?”
裙子上有些茶水渍,是秋意摔了茶杯沾染上的。唐莹走这一路正纳闷呢,有沈元洲一问,赶紧一五一十的把事儿说了。
小娘子十分无奈:“和昭仪是不是出了癔症?我听我娘说,有些妇人生了孩子后会心情不好,严重的会幻听幻视,明明没有的事儿以为发生了,脾气还特别暴躁。”
她十分关切万分诚恳:“她这样子太可怕的,竟然当着皇贵妃的面摔东西,那在她自己宫里会不会更随心所欲?六公主才两岁,跟在和昭仪身边怕是不安全吧?您有没有请太医给她医治?和昭仪这样好可怜的,以后醒悟过来可怎么见人啊。”
不,娘子,和昭仪不可怜,你这样上完眼药之后她才会很可怜。
刘公公捂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锦嫔是故意使坏,和昭仪还能有一条活路,可他敢拿自己早早儿去了的弟弟发誓,锦嫔真的什么都没多想,她是真心为六公主和和昭仪担忧。
天然黑才是真的黑,沈元洲听她说个开头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了,可仍是耐心的听她说完,才顺着她的意思夸奖道:“你考虑的极是,和昭仪今日敢冲撞皇贵妃,还不知道明日敢干出什么来。刘平顺,你去宣旨,和昭仪在明粹宫喧哗,对皇贵妃不敬,着降为贵嫔,禁足明纯宫三个月。六公主——六公主就先交给皇贵妃先养着吧。”
唐莹皱着眉,不甚赞同的扯了扯皇帝的衣袖:“陛下,我娘说了,得了癔症的人做出来的事儿都是身不由己的。和昭仪冲撞皇贵妃并非出自本心,且皇贵妃已经罚她了,您能不能别降她的位份啊?”
“不然生病了还要受罚,岂不是太可怜了?”
她不过据实一说,皇帝却无端想起自己小时候风寒发热,实在没法起身给先帝晨昏定省。那时先皇后便在先帝耳边捏造谣言说他不孝,母妃为他据理力争,还被先皇后罚了跪……
若是当时也有一个锦嫔这样的善良人就好了。沈元洲收回跑远了的思绪,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髻:“既然你为她求情,朕便不降她位份,让她好好养病吧。”
他一个眼神撇过去,刘公公自然知道这旨意要怎么传达。和昭仪被禁足都是因为对皇贵妃不敬,而保住了位份全是锦嫔娘子的功劳。
彼时和昭仪才在明粹宫跪够了一个时辰,一瘸一拐的回到明纯宫。听完梅瓶后续——那不是陛下干的,是皇贵妃干的——刘公公掐着点来宣旨。几句话说完,和昭仪哭晕在美人榻上:“好一个皇贵妃,你害我禁足夺我公主,本昭仪要跟你没完!”
不提和昭仪如何赌咒发誓,景华宫里,沈元洲正拿着新出锅的银耳百合羹与锦嫔你一口我一口的甜蜜蜜分果果,听着外头的通报声就皱了眉:“友婕妤周婕妤闲得慌吗?这不早不晚的是串的哪门子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和昭仪看起来像是中暑了,不如我们……
(有刷过华农的小伙伴吗?竹鼠敲可爱敲美味嘤!)
第10章 看望
唐莹嘴里还含着一口甜甜的糖水,两边腮帮子鼓起来仿佛一只小松鼠。沈元洲笑着戳她:“你先吃,朕去看看。”
他说去看看,就是把两人堵在正殿里说话,还把周宝林王宝林一块儿招来继续赔笑。孙氏见到陛下当面,又是忐忑又是欣喜,早把“探望锦嫔”的借口抛到九霄云外,想方设法的和陛下打岔。
毕竟吧,她们之所以上赶着来看望锦嫔,来就是因为陛下在这儿才特地过来刷个存在感的。陛下不招锦嫔过来那是最好不过,毕竟锦嫔的颜值摆在那里,到时候谁抢风头谁尴尬可不好说。
本来两个小姑娘青春靓丽,单放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元洲心里惦记着后殿开心吃甜品的大美人,再看孙氏和周氏就觉得乏味了。
他对年轻的妃嫔还算耐心,并不直接打脸,而是迂回问道:“友婕妤是将门虎女,平日里没少跟着你父亲去骑马狩猎吧?”
友婕妤含羞带怯的低头:“陛下您说笑呢,妾从小学习贞静贤淑,连马背都没爬上去过,怎敢跟着父亲去骑马狩猎?”
大璟礼教森严,女子以娴静为美,如唐莹这样十几年如一日宅在家里不出门外交的是正常态,谁敢见天儿往外跑,还不被唾沫星子给喷死。
沈元洲“哦”了一声:“我看你皮肤挺粗糙的,还以为你善骑射,准备有空带你去校场玩儿呢。”
友婕妤:“……!!!”
陛下你给妾说清楚!妾不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儿黑吗?妾一家子都黑这是遗传学的锅啊!妾已经是家里最白的了!你这么说妾会难过的你知道吗!
心里话仿佛走马灯一样彪悍践踏她的心,可惜一句也不敢往外说。友婕妤忍下一口老血勉强微笑:“陛下您真幽默啊哈哈哈哈。”
陛下一本真经:“朕说真的,要不然你去问问内务府,可有什么美白的香膏能用起来?”
谢谢您了,美白的护肤品本婕妤有一直在用,让您为我的皮肤问题担忧真是太对不住了。
友婕妤翻了个白眼,阵亡。
周婕妤不像友婕妤这么冒失,陛下不是不会聊天的人,分分钟把天给聊死了,不就是嫌她们来的不是时候么?她当机立断的起身告退:“锦嫔妹妹伶俐可爱,妾与她一见如故,竟是一聊就聊了许久。眼看时辰不早了,妾便不打扰了,若是哪天妹妹有兴致走动走动,倒不妨往琦玉宫来玩耍。”
“不错不错,睁眼说瞎话还说的如此动听,看来是得了周相真传。”沈元洲轻轻拍手:“既是聪明人,刘平顺,让内务府拟旨,给周氏赐封号慧,嘉其机敏善言,望勉之。”
周婕妤大喜:“妾谢陛下隆恩。”
友婕妤的封号虽然不怎么好听,可那也是陛下金口玉言封的封号,比起锦嫔异军突起,周婕妤更在意的是被孙氏生生压半头。如今她也有了封号,且是慧字这样正经的封号,可不让她扬眉吐气,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至于被陛下吐槽睁眼说瞎话什么的,慧婕妤完全不放在心上。他爹把皇帝惹急了还被直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一句话连累三种小动物,她不过是肖像其父,大约也能算得上是夸奖了吧。
她走的干脆利落,友婕妤也不好死皮赖脸的留着。不过出了景华宫的门,两人友谊的小船也就说翻就翻。至于后宫会怎样被两个版本完全不同的消息困扰,就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唐莹能够预料的了。
唐莹见陛下转出去一小会儿就没事人一样转回,还好奇的往他身后瞄了一眼:“不是说友婕妤和周婕妤来了么?怎么不见人呢?”
沈元洲在桌边坐下,给她递了块香脆可口的元宝糕,将前院发生的事避重就轻的一笔带过:“和她们聊了几句,这不临近饭点了,她们也得回去用午膳么?”
唐莹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两位婕妤肯为不会为了她这个不相干的嫔耽搁了用膳,总归来日方长,想见面想串门还有的是机会。
皇帝陛下看她听一句就信了,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想多提点她一些,话到嘴边还是算了。他看中的不就是小姑娘纯真善良的心吗(并不),要是有一天,锦嫔也变成那些走一步看三步,一句话想出十个隐喻,处处提防又处处算计的女人,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正好魏三的妹子魏五不愿出宫,他不如直接给魏姑姑一个恩典,将人算进监察司,虽职位不高,可用来唬人还是够的。沈元洲打定主意,对着美人笑的更放松:“甜品吃够了?够了就停一停,再等会儿御膳的席面就送过来了。”
唐莹感动到星星眼:“呜呜呜陛下您对嫔妾真的太好啦!”
“那小锦嫔要不要报答朕啊?”
“好啊好啊,陛下要什么报答?”
来回两句话,唐莹又把自己给卖了。沈元洲看着小姑娘吃席面吃的美滋滋,自己也跟着胃口大开,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
他尚有折子要看,并未陪着锦嫔歇下午晌。唐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起来找魏姑姑要吃的,又被昨日来传旨的小太监堵个正着。
小公公今日笑的比昨日更诚恳,连清玻的荷包都不肯要,反倒十分讨好道:“陛下特意吩咐了,让锦嫔娘子先吃点儿东西再去,免得夜里又饿坏了。”
魏姑姑在小厨房门口应声:“那就不做大菜了,我给娘子炸茄盒,再来一个百合莲藕汤去火。”
唐莹眼泪汪汪:“我要吃咕噜肉,要吃糖醋排骨!”
魏姑姑顺毛:“你乖啊,明儿给你做。”
唐莹委屈巴巴的吃了炸茄盒和百合莲藕汤,又被魏姑姑的神仙厨艺治愈了心灵,哪怕再一次被清玻不顾上意的把她打扮的美美的也没把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只再三强调不要纱衣。
“那个真冷,大氅盖着也冷,我要是冷感冒了,回头肯定要被撤牌子的,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聪慧如她吃一堑长一智,居然学会威胁清玻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清玻淡定的答应了:“反正您也就那么一件纱衣,奴婢就算想再给您穿也没得。”
唐莹:嘤!
清玻给她挑的是粉色的齐胸襦裙,用腰封将细细腰肢勒紧,外头再罩一件银红色褙子。一边穿着一边还忍不住吐槽自家主子:“您最近是不是吃的有点儿多了?要不要考虑减个肥?奴婢怎么觉得您的腰围宽了两指?”
唐莹:“……你闭嘴!”再说话咬你哦!
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减肥的。夜里被抬去乾元宫的路上,小姑娘气的握拳:今晚一定要想办法失宠,失宠了陛下就不会再翻她的牌子,不翻牌子清玻就不会再找麻烦,她就可以放心大胆肆意妄为的宅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措辞,非得把握在惹恼了陛下又不至于被打入冷宫的分寸上。可惜还不等她义正辞严的找皇帝分说,就被化身为狼的陛下扔上龙床,又是一番地动山摇。
唐莹气哭:“陛下您太耍赖了!”
沈元洲挑眉:“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朕做的不够。”
……
在皇帝陛下不辞辛劳的努力下,锦嫔终于再次光荣的晕过去。沈元洲餍足的将小姑娘揉吧揉吧圈进怀里,心中是如圣人贤者一般的平静。
贤者时间并不适合思考,实则更适合犯困。沈元洲一闭眼就睡过去,直到刘公公小声敲门才惊醒。
“什么时辰了?”他揉揉惺忪睡眼,将怀里睡的宛如婴儿般香甜的小姑娘放开,一边看向屋子角落的时计。
“寅时末刻了?”自从登基之后一直失眠的皇帝陛下有些意外,前一日锦嫔侍寝,还不过是觉得精神松弛些,今日居然就直接睡过头了?
好在他今日并无大朝,只等辰时在明光殿召几位重臣议事就可。沈元洲突然玩心大起,一爪子捏住锦嫔的鼻尖,直到锦嫔憋红了脸双手乱挠才放开。
锦嫔也是心大的,呼吸一舒畅,又继续搂着被子睡的香甜。两人一个捏一个挠,刘公公看的满头大汗,他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不是傻了吧?
或许是他的惊讶太明显,感受到他目光的皇帝陛下咳嗽一声,假模假样的将锦嫔拎起来晃了晃:“都卯时了,该起了,你不是还得去请安吗?”
锦嫔茫然的睁开眼。
头发散乱还穿着里衣的皇帝陛下义正辞严:“今儿是十五,七品以上的妃嫔都得去明粹宫请安,你难道想误了时辰,被皇贵妃责罚吗?”
他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在刘公公耳边说了几句。刘公公面色诡异的垂头禀告:“皇贵妃娘娘派人来说,六公主昨晚哭闹了一夜,这会儿才睡下,今日的请安就免了,别又把公主吵醒了。”
实则哪里是怕把六公主吵醒,单纯是她一晚上没睡扛不住,可不得好好补觉。锦嫔一翻身倒在陛下怀里:“那嫔妾可不可以再睡一会儿?真的是好困啊。”
作者有话要说: 皇贵妃:为什么别人在我家砸我的碗,我却要帮她带娃?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好困啊qaq,请安什么的鸽了吧
第11章 宵夜
睡是可以睡,不过不能在乾元宫睡,这样不合规矩。皇帝陛下话未出口,身体却比他更诚实,干脆以实际行动给锦嫔醒一醒瞌睡。
“什么东西硌的慌,还乱动。”睡的迷迷糊糊的锦嫔抱怨着摸索,只抓到罪魁祸首的瞬间,陛下也猛吸一口气,干脆利落的拉上了幔帐,身体力行的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
挠陛下的兄弟与挠陛下本尊没有区别,都是刺王杀驾的行为,必须严惩不贷。
唐莹是真的醒瞌睡了,可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直到陛下大发慈悲的停下动作居高临下看她:“知道错了么?”
“呜呜呜知道了。”
“错了就要受罚,明白吗?”
“呜呜呜明白了。”
“那你认罚吗?”
“呜呜呜认了认了。”
既然认罚,皇帝陛下挑眉一笑,那他就不吝辛劳的亲自施罚,权当给这小东西长个记性。
“呜呜呜陛下你骗人,呜呜呜陛下嫔妾不敢了,呜呜呜……”
皇帝的手掌或许比不过慎刑司的板子,可二十大掌下来,唐莹也是真痛的哭了。沈元洲看她垂泪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后悔,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哄:“打疼了啊?要不中午让御膳房给你炖个蹄髈补补?”
眼泪汪汪的锦嫔小娘子哭到打嗝:“那您不准吃,只有嫔妾可以吃。”
“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