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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
  甚至,是包括使出了这一招的那个人自己都清楚,这无比绝妙的一招并不是他主动出手的。
  是被那小白脸硬生生的给硬出来的。
  他要他用,他便只能用。
  他成了人家手上的木偶.
  每走一步。
  每动一下。
  毫无主见,任人摆布。
  除了球呼啸而过的声音,偌大一个球场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
  那男人便看见自己那一球,乍开乍现,光耀全场,却仿佛突然之间被什么打劫了似的落在了那小白脸手里,他就站在那里,等着他。
  他便只能来了。
  来了。
  自投罗网,连一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那小白脸说到做到,以何派的绝丢,对付他们吴派的本事,那以后场技巧闻名的怒海沉沙,竟然是被那小白脸站在中场,就幻化而出了。
  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步伐都不去配合。
  单凭腕力,出神入化,把那球拍往下压去,力道缠绵,延延不绝,那满天放飞的羽球随了他的手便被压下去了,沉下去。
  幻沙遍地,直过球网,啪的一声就狠狠砸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便觉得自己心里那一点点火花也被熄灭了一样。
  七年苦练,他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一个高手,因为崇拜吴强尼,四处拜师,流汗流泪,这才把这一手绝技练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一直以为他在t市也算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了,哪想在这么一个小破球馆里,一个病病歪歪的小白脸手上,他竟然是一连一招都走不过去。
  眼见繁花尽折,光环散去,雪白一个羽球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无比乖觉的躺在那人面前,他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空茫,整个人都像是被那江水彻底浸泡了似的。
  冰凉。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旁边那老三早已经是心头大惊,先前的气恨被洗刷一空,人沉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索性,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最稳妥不过的中场。
  速战速决,必有猫腻。
  真的只是因为看不起他们?
  不,老三冷眼旁观,发现这小白脸色惨白,透了潮红,恐怕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是个病人。
  他们联起手来对付一个病人。
  换了平时,老三绝不可能干这样下作的事情,可如今话已经放出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输,输不起,下不来台,就算是赖,他也得把这场球给赖赢了。
  他要战,他便躲,他要赢,他便拖。
  他不是要做球嘛。
  他偏偏就不让他得逞。
  那球压住了球网,直往下沉,果然,还是要逼着他使出了何长海赖以成名的怒海沉沙,老三瞬间侧身,反手换做了正拍,球简直是全无体统,歪歪扭扭的就飞过了球网,明远东一拍再压,老三再往后退,用一个十分蹩脚的短球回击。
  来来往往,无尽无绝。
  全无看点,令人发笑。
  可到了这时候,人们终于发现这场比赛里一个无法回避的漏洞了。
  明远东说是要用吴强尼的绝技反击何长海的怒海沉江,那么。如果老三永远都不使出怒海沉江那一招的话,无论明远东如何厉害,总归都算是输了这一局。
  老三是赖皮,可没有办法。
  提前定好的规矩,也不算老三违规。
  这样拖下去,明远东是必输不可了,这时候就算是路人都看出来了,他整个人都已经不太对了,咳着,声音是喘的,脸白成了一片透明,只在那黑漆漆的眼睛里透出了幽幽一簇冥火。亮着,点燃了他整个人似的,就靠了那一点点火,支撑着他。
  行了,别打了,朱梅看得都要哭出来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拧啊,你已经赢了一局了,你赢了,不要再跟他们纠缠了。
  她叫着,明知道就算是她哭出来,喊的名字,他依然不会记得她到底是谁。
  可她还是捂住了脸,呜呜的,眼泪直往外淌。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永远不在乎你的喜怒哀乐。
  可是,你的目光却无法控制的跟紧了他。
  哪怕,他始终都没有意识到她这个人存在过。
  球馆里比方才更静了,静的,仿佛所有人都已经消失了。
  只有击球的声音,砰,砰,一拍,沉似了一拍,压下去,又被救起来了。
  再一拍压下去,老三几乎滚在了地上,又把球救起来了。他只守无攻,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可就这样,只因为那个可笑的约定,他依然不能算输……
  第五拍,第六拍,第七拍。
  他狼狈敢不堪,全身是汗,平时趾高气昂的一个汉子如今在地上滚成了泥。
  颜面尽失,可笑可气。
  这要不算输,如何能算输。
  第八拍轰然而至,砸穿底线,沉到腕下,所谓怒海沉江,何尝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尘,救无可救,方出此计。
  那老三已经完全是不自觉的向下捞去,宛若石沉大海,人落江洋,唯一那一线生机只在眼前,他伸出了手,压腕向下,拍面刚一碰到了球,噗的一声轻响,球,竟然是在被无绝可能的情况下被他救起来了……
  他心却彻底凉下去了。
  何派绝招,怒海沉沙,终于是在这时候现出了真容。
  就算是他较劲了脑汁,耍尽了赖皮,滚落地面,脸都不要了,可依然逃不过被那小白脸逼着使出了这一招的命运……
  明明是一代名将的救命绝招,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对面那个小白脸会接不住……
  哪怕那小白脸已经强弩之末。
  哪怕他连站都站不住了。
  球砸向了那小白脸,一样是吴派绝招鱼跃龙门,在方才那人手里不过是烟花过境,转瞬即逝,可一旦被那小白脸使在了手中,就仿佛是幼鱼过海,狂风呼啸,暴雨席卷,无人过境,那一场无休无止的风暴,把他的球和他的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再也看不见这世间任何一点颜色了。
  只有他,只有他。
  他站在那里。
  万宗归一。
  寂静持续了有个一世纪那么久,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赢了……”而后那轰然叫好才像烟火一般的炸开来。
  “天啊……”
  一声感叹,再无他话。
  谁也没有办法去形容这一场匪夷所思的对决。
  “太可怕了……”言语已经失去力量,人们只能不停的重复着。
  “这怎可能啊……”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
  然而那一力退敌的人却已经彻软下去了,朱梅挤开了人群,含着泪,扑上去了,一把扶住了他,他手臂烫的吓人,她简直想咬他一口:“你这人真是……”真是,真是,太可气了……可恨……可恼的……
  和行行一样,却只有气恨,无言以对。
  你这个人啊。
  然而他只是低头轻咳着,仿佛旁人的欢呼,怨怼,感叹,世间繁华全部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这时候那俊俏的年轻女子走到了他面前,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朱梅一脸敌意,盯紧了她,别以为她是傻的,恐怕,这个女才是这场闹剧的幕后黑手呢。
  那形容俊俏的女子却只轻轻赞叹了一句:“明神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明神?他吗?朱梅不一禁诧异的看向了这个苍白孱弱的年轻人,不止次了,她听见他们这样叫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明远东却只觉得呼吸都成了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被利刃割开了喉咙似的痛,他眉眼微抬并没有几分善意:“愿赌服输,既然,风驰会长都当场做证,应该不会忘了之前我们说的那些话吧。”
  哈,那女笑了一声:“明神眼力不错啊。”
  “都说风驰会行是行伍上退下来的军人,极重原则,心如磐石,软硬不吃,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抵赖吧。”
  那女子也有些无奈,原本,她以为明远东认出了她的身份,会对这件事更感兴趣,结果人家根本就懒得追究,就只记得先前赌约那些事,头一次见到这种人,那女子也是没办法了:“说得对,愿赌服输,谁让我们技不如人呢,老三……”她叫了男人一声。
  男人在地上滚了半天,脸上都汗,喘着气,一手撑着墙壁瞪着他们。
  “输就是输了,别耍赖。”
  老三脸都扭曲了,张着嘴,喘息着,哈,他算是是白滚了一气,丢尽了人,结果,还是输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他一个人倒霉可不算完,刚刚那些挑衅的人也别想跑,他一把拽住了那个偷偷想溜走的人,连拖带拽的,硬把他抓到了风云球馆的门口。
  球馆正对了广场,人来人往的,他硬着头皮,咬紧了牙关,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我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他先叫了一声,冲着广场上走过的人鞠了一躬。
  那些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了球馆门口,一脸菜色,咬牙切齿,嘴里却说着道歉的话,顿时指着他们都笑出来了。
  两个人脸涨得通红,可话还得继续说下去:“我们毫无公德,家教不好。”说着,又鞠了一躬。
  “我们人品低劣,再不重犯。”
  三鞠躬下去,那些看热闹的路人已经笑成一团了。
  “哎呦我的妈呀,风云球馆还提供这种服务啊。”
  “两位大哥,说得不错,再来一遍呗。”
  “滚!”
  老三和那人气极败了,一声怒吼。
  可惜前面脸丢的太大,那些人早已经是不怕他们了,又笑又闹,嘻嘻哈哈的。那个两人也没脸再跟人家凶了,赶紧躲进了球馆里。
  “怎么样,我们飞扬社团说到做到,还算得上是守信吧。”年轻女子微笑,面对着明远东伸出了手去,“敝姓欧阳,单名一个茗字,你可以叫我欧阳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