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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在叫她?
  空的,热的,她脑海里被季夏那空荡荡的声音全部充斥了:“你知道,付教练是怎么死的吗?”
  谁?付教练?
  啊……付教练……对……他死了……
  他怎么死的?
  球到了眼前,行行手都要抬不起来了,那声音却无休无止的干扰了她……
  “疼死的。”
  她一到网前,便听见季夏感叹了一声。
  行行全身汗毛一炸,疼死的!
  疼死的!
  那声音在耳边反复回放着。球馆里的一幕幕画面一般的掠过了眼前。吧台前一行小字,那小屋里蓝色的运动服,帐本上一笔一笔记下来的钱数……从未谋面的付教练被这些细节一点一点的放大了……
  疼死的,他是疼死的。
  闭嘴,别说了……
  她手上一软,立刻就反应到了球上。
  18:20
  “唉……”全场一片叹息,明明就差一个球了。
  可拿不下来。
  急死人了。
  行行也急,怒,惊悸着,热到了极点,人却像是全身都是凉的,季夏脸色始终都没有什么变化,阴沉,雪白,她是故意的,要激怒她,她不能上她的当。不能,不能……她反复告诉自己……
  堵住了耳朵。
  不要听她说话。
  错开了视线,不要去看她。
  然而季夏发球。一到网前,她便贴近了她耳边,她像个完全没有感情的精灵一样冷冷阐述着付教练的惨状:“他没有钱,舍不得打杜冷丁。”
  闭嘴!
  闭嘴!
  “他疼的受不了,整板整板的吃芬必得,胃烧穿了,胃酸倒流,食道也被烧毁了……”
  行行全身都在发抖……
  她在说什么?
  那是付教练。
  那是……
  那是……
  那是她的父亲。
  可那个声音……冷血,又无情的……
  说着他的痛苦。
  “他在床上哀嚎了三天才没了声息……”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把他的痛苦,如同口香糖一般放在了嘴里反复咀嚼。
  怒火,终于是把行行点燃了,毁灭了,她整个人是空的,轻的,飘的,那做梦一般的感觉终于彻底不存在了,她烧起来了,怒火焚身,她完全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球拍一下子就脱出了手去,径直砸了那张美丽的令人作呕的脸。
  闭嘴!
  你给我闭嘴!
  季夏早已经是预料到了,往旁边一闪,就让开了球拍,拍子余力未消,顺势就扑向了观众席。
  “砰”一声巨响。
  观众吓坏了,全部都站起了身,这什么情况,打不过,就用球拍砸吗?
  “stop!”裁判简直不敢置信,“都给我住手!”
  “你们把这当什么地方了?”
  混乱,声音,吵闹,成了一团,人们从身后抱住了行行,她挣扎着。
  “你冷静一些。”文镜心和英染冲下来,拉住了她,她挣不开他们,看着季夏在那网后笑了……
  她竟然是笑的。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啊……”她双手捂住了脸蹲了下去。
  比赛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简直连主办方都匪夷所以,当场就宣布,剥夺风云球馆的比赛资格,逐出赛场,各种目光刀一样的扎下来了,万众瞩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群人就在这样的视线里灰溜溜的被赶出了赛场。
  “真不像话,竟然用球拍砸人……”
  “还是什么风云球馆呢,这要去打球,还不得出人命啊……”
  “听说就在清江区那边,以后可得绕着走……”
  满盘皆输。
  狰狞的面目到这时候才算是露出了真容。
  风云球馆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才是季夏目的所在,处心积虑的,先用单打稳住了英染,让他志得意满,双打时候专攻文镜心的弱点,让他们怒极攻心,把姚茉莉吓得完全不敢应战,只剩下一个付行行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付行行一个懒人,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原本荣誉,鲜花,她什么都不在乎。
  那么,还有什么才能激怒她呢。
  季夏却再清楚不过了。
  “疼死的……”
  “他买不起杜冷丁,只能用整版整版的芬必得镇痛,胃烧穿了,胃酸倒流,食管也全毁了……”
  “他在床上活活哀嚎了三天才没了声息……”
  一句接一句的。
  句句诛心。
  终于逼疯了行行,甩出球拍砸向了她。
  于是,那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刚刚萌芽的风云球馆被按死在了摇篮里。
  简直是步步为营,季夏的目标不仅仅是他们这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人,她是要他们沉寂下去,要风云球馆永远给他们陪葬。
  外面还是冷,风吹过来,人就凉透了。
  英染蹲在了路边。
  姚茉莉抱住了头。
  文镜心还算是如常,去买了些水递给他们:“没事儿,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下次,还有下次吗?
  声名尽毁,一败涂地,人们提起来风云球馆已经没有其他什么可说的了,都是那个球拍砸人的。
  行行不禁打了个冷战,天冷,水也是冷的。
  她人被冷透了,从心里透出了一股凉意。
  为什么,她不知道。
  季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又为什么会气成了这样……
  明明,她……她……她把脸靠在了冷冷的冰水上,温度这才降下来一些了:“明明付教练离家很早,他什么样子,多高,怎么说话,会做些什么,我全不记得了,不记得……不爱他……我对他没什么感情的……”
  她声音也是冰的,听不出一丝起伏。
  英染却不禁抬起了头来,看她。
  姚茉莉也缓缓松开了抱住了头的手。
  是的。
  明明是这样
  “没有感情,我不爱他。”
  “他死就死吧,我没所谓的。”
  行行把头顶在了那冰凉的易拉罐上:“只是……只是……我只是气不过……”
  “我气不过……”她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既然,是你一意孤行,抛妻弃子,要去寻找理想,过更好的更美的生活,要把自己一辈子寄托在了那些胜利,掌声,荣誉上,那为什么你不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带着你的弟子们来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离开我们是对的,你活的更好,更幸福了……”
  行行整张脸都埋进了易拉罐前,“你告诉我啊……你当着我的面对我说出来呀,为什么要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话,胃烧穿了,没有钱治,活活疼死的……这就是你要的吗?这就是你这一生所追求的理想吗?”
  “为什么?”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回家?”
  她泣不成声。
  他们围绕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付教练把所有心血都扑在了他们身上,一直到死,始终都没有回到那个等待他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