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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和家属连声答谢。夏明生站在门口,直到老人家属把老人安全带出医院,才放下心准备回去病房。本来这个时间医生是该下班了。但是他没有走,直到这时候送完病人才准备走。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脚,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转个身,刚好望到了龚家几个孩子的小眼睛。
  龚夏武和龚夏雅不由自主地一下紧张。不知道几年没见夏小叔有没有认出他们。
  “你们认识他吗?”余婷婷小声问他们俩。
  “他是实秋的叔叔。”龚夏雅小声告诉余婷婷。
  “难怪,都长得好好看。”余婷婷说。
  应该是听见她们俩的对话,夏明生向他们走过来了,眼里是带了一点点意外的成分在的。这几年,他要不在医院,要不出国学术交流,他都忙得没有时间去嫂子那边。主要是侄子夏实秋几年下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不需要他经常过去了。偶尔他有问过他大嫂关于龚家的孩子怎样,也拜托他大嫂送过书与文具给龚家的孩子。
  夏太太这样对他说的:龚家的孩子,家教好,淳朴,善良。怎么长都不会歪。
  听到大嫂这么说,足以说明龚家几个孩子健康成长。到了今天看来,真是健健康康的。当医生的最高兴看到人健康,夏明生不禁流露出了微笑:“都长个儿了。”
  对,不止她一个人长个儿,实际上,哥哥们长的个儿比她快多了,毕竟是男孩子。尤其她二哥,个头拔高以外,肌肉长得扎实了,精壮的一个小少年郎。
  “你们怎么在这里?”夏明生看着他们几个,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像没有大人在。他原以为他们是大人带来医院探望亲友的,像当年探望夏实秋一样。
  护士走过来了,对他说:“夏主任,他们说找你。你认识他们吗?对了,他们说这小姑娘脚崴了,好像也没有大人在。”说完护士再看看这几个孩子,小声嘀咕:“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
  若不是闯祸了,不会说没有大人直接是几个孩子单独在医院里头。
  夏明生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我来问问他们。”说着,他转头再看向几个孩子问:“谁脚崴了?”
  龚夏雅的脑海里不知觉中想起第一次和夏家小叔见面,自己被禁食了。
  早知道不来这里了。她二哥太爱护她也——现在应该有些后悔了。早听说过夏小叔人很正直,无论是大人小孩,做错事都不可原谅。
  龚夏武和妹妹一样心里忐忑不安着。
  余婷婷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不回答,又抢着答了,说:“是雅雅她脚崴了。她去推那个人。那个中学生坏,想让夏武从树上摔下来。”
  “树上?”
  “对,我们去摘毛桃。”
  摘毛桃?不是偷毛桃吗?学校是不可能组织学生去爬树摘毛桃的。
  龚家兄妹俩抬头看着夏小叔的眼睛眯儿的时候,感觉到完了。
  不管怎么说,偷毛桃,第一宗罪,打架,第二宗罪,都不是一个好学生该做的事情。
  “疼吗?”
  见着面前的夏小叔对着她故意这么问,龚夏雅咧开嘴干巴巴的。
  本是有点儿想批评她两句的,让她以后注意安全。现在看她这样子,夏明生收起了批评的心思,去给她找个骨科的同事过来。
  来的是一个老医生,查看了下龚夏雅的脚踝,看起来并不太严重,就此拿了瓶药酒给搓了搓后给受伤的脚踝绑了绷带固定两天。
  “这几天走路小心点。别又给崴着。”老医生交代。
  龚夏雅起来时,手搭着自己二哥的肩头上,单腿一跳一跳。
  在这期间,夏明生走开了不知道去了哪。后来龚夏雅和龚夏武才知道,夏家小叔打电话去他们家了。而在那个时候,龚家里因为他们两人已是鸡飞狗跳。
  先说龚夏文等不到妹妹弟弟来,慌得早分不清天南地北了。好在他两个好兄弟脑子比他清楚。夏实秋一挥手,对他们两人说:“坐我的车去他们学校快。”
  这一刻,白羽轩也不和夏实秋争了,拉着杵在原地的龚夏文一块上了车。龚俊不敢和他们去,是留在店里防止龚夏雅他们突然杀回来。
  车开到小学,问了一圈学校里的人,没人知道龚夏雅龚夏武去了哪。
  龚夏文脸色苍白,几乎快晕到地上去了。
  不用说,等他回到家告知大人情况后,长辈们一个个忧心忡忡。虽说那会儿信息不发达,但是偶尔有听说孩子被人拐卖,或是半路出了车祸这种新闻。一般孩子迟了没有回家不在学校不是被老师罚了,肯定是路上出事了。
  “找,赶紧去找!”龚老爷子发话。
  龚家所有人准备好了要冲出去,甚至想好了报警。突然,来电话了。
  全家老小慌神时,龚老爷子作为一家之主,保持镇定地接起电话。
  对面许久和老爷子见面的夏小叔说:爷爷,你家孩子在我这,脚崴了,好像干了坏事,不敢回家,单独来医院了——
  龚老爷子的老脸红了一大半:“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夏明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都这么晚了,我带他们和他们同学去吃晚饭,然后再送他们回去。爷爷你们不用担心。”
  “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我被爷爷请过吃饭,现在不过是请回爷爷的孙辈吃饭而已。”夏明生说,最后加上一句,“孩子小时候都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言外之意,他如实告诉龚家人这些不是让龚家的大人等会儿打孩子。
  说来说去,孩子打架是因为有人主动来找茬,自卫不能算错。唯一的错,太好吃东西,去偷毛桃。最终也没有偷到一只毛桃。而且市里公众的毛桃树,无论大人小孩老人多的人偷偷去摘,也不见会被抓起来。
  这夏家小叔老样子,心地特别善解人意。挂电话时龚老爷子感叹着。
  夏明生打完电话,脱了白大褂换好平常穿的衬衣回到孩子面前,挥挥手,笑着说:“走,去吃东西。”
  准备好了挨批的龚夏武和龚夏雅,面对他的笑容二丈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不过,他们三个是肚子咕咕叫,快饿死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容易饿,否则不会想着放学去摘毛桃。
  余婷婷和龚夏武扶着龚夏雅跟在夏小叔后面走,走到医院门口,见突然疾驶来一辆小车停在医院门口。车门打开,夏实秋从里头跳了出来。
  之前他送龚夏文和白羽轩去了龚家后,一个人急急忙忙跑小叔的医院来了。因为他知道,如果真出了事,人肯定在医院。不在小叔的医院,小叔也可以帮他托人去问。
  只能说,这熊娃子,脑袋太聪明了,不愧是iq顶级,第一时间知道该找到这里来。
  见到侄子出现,夏明生没觉得意外,说:“吃饭没?没的话,一块去吃。”
  夏实秋望着龚家兄妹俩,问:“他们——”接着,他眼儿一瞟,扫到了龚夏雅那一只裹着纱布的脚踝。
  “只是崴了,过两天就好。”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龚夏雅急急忙忙张口解释。
  “怎么崴的?”一听她口气都知道她想小事化无,夏实秋一挑眉,没放弃。
  夏明生把手放到侄子肩头上一搭,转过侄子的身体:“你不饿吗?”
  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谁让他之前本计划好了,要跟着她放学去蹭美食,哪里想到变成到现在这个时候晚饭都没吃上。于是,回头冲她瞟了一瞟:怎么办,害的我都跟着饿肚子了~
  这熊娃子,跟她二哥一个模样,只要说到吃的就是要他命了。很难想象,以前这孩子多不爱吃东西。
  走出医院,夏明生带着他们是拐进了医院旁的一条胡同,一直走,走到了比较尾巴的地方,看到了一家小店。门上挂着四个字简单的店铺招牌:叫李记饭馆。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全黑,都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可这位置相对偏僻的小店里依旧塞满了食客。店里面一个系着白色厨师围裙招待客人的男人,见到了夏明生进来,立马迎上前:“夏医生,您来了。”
  “今天来的人比较多,李师傅,能不能给个单独的房间方便我们一块吃饭。”夏明生说。
  “没问题。”李师傅答应着掀开大堂的门帘,露出后面的小院子。
  小院子左侧有个空房,推门进去,打开灯。里头摆着一张圆桌,不大不小,几张椅子圆凳都靠墙立着。分明这个房间很少开。应是只有特殊的客人来才开的房间。
  李师傅再叫来个伙计帮忙把椅子摆上,自己用系在腰间的白布擦一遍桌面,对夏明生说:“快坐吧,夏医生。”
  夏明生招呼一帮孩子坐下。见那伙计拎来了茶壶和杯子碗筷,叫对方拿了个盆来,放入杯和碗筷倒上热水给冲洗一遍,再给孩子们分发。这大概是医生的洁癖使然。
  看着伙计给客人们上茶后,李师傅拿起记录菜单的小本子和笔,问起夏明生:“想吃点什么?”
  “时间都这么晚了。你看看有什么可以吃得饱,并且快一些可以上菜的。不用搞复杂了。来的都是些孩子,给孩子能吃的要紧。”夏明生交代。
  李师傅听他这样说,笔头在纸上迟疑了会儿,眉头蹙一蹙,道:“要不,我那厨房后台里刚好做了八宝饭,我重新给你们热了,怎样?”
  听说要吃八宝饭,余婷婷对着几个同学讲课:“八宝饭我知道,过节的时候我妈经常煮一大锅,我和我爸都吃不完给猫吃了。”
  龚夏雅和龚夏武、夏实秋用吃惊的目光瞅着这位余同学:你确信你说的是八宝饭吗?
  “据说现在出成那种罐头了,像竹筒一样。”余婷婷继续说到自己对美食的认知。
  “你那不是八宝饭,是八宝粥!”不爱说话的龚夏武都憋不住了,哪有人把八宝粥认成八宝饭的。粥和饭都差一大截。
  啊!余婷婷拍下桌子:没错,那是粥不是饭。妈妈没有给她做过八宝饭,什么是八宝饭。
  八宝饭和八宝粥之所以会搞混,是因为都是属于腊八节吃的东西。显然,八宝粥比八宝饭容易做一些,因此,更多的家庭选择做了八宝粥而不是八宝饭。
  今不是腊八节,但是在李师傅的李记饭馆里,李师傅今天恰巧不知道为何做了八宝饭,他们可以一饱口福了。
  为此李师傅向夏明生解释:“你们医院大学里的王教授,说是忽然想吃八宝饭,所以给他做了一些。”
  那位王教授也是这附近医院所属医学院里的教职工,因此熟悉李记饭馆。好像是近来胃口不好,又心思想吃八宝饭,于是请李师傅专门给做了八宝饭。
  作为教授,当然知道自己家做的八宝饭和请名厨做的八宝饭是两回事,自己做的肯定没有后者好吃。普通人对于烹调美食的火候、用料等手法技术,远远不及名厨。
  八宝饭并没有规定一定只能在腊八节吃,有钱的人,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细说起来,这八宝饭是属于京菜系里的一道甜点。家里富裕的,好比红楼里,宴席终末来一道甜点,可叫八宝饭,一小碗儿吃着,好比人家西方人饭后吃块巧克力点心一样,回味无穷。
  “麻烦你了,李师傅。”夏明生点着头,表示听李师傅安排可以。
  李师傅给他们张罗着说:“我弄一大盆过来。每个孩子一碗,应该能饱。放心,我这饭不会甜。王教授不爱吃甜的。到时候再给他们上一碗解腻的茶。”
  说完,李师傅走去厨房亲自给他们弄饭过来。因为本身饭已做好,只需要重新蒸热,没过多久,伙计端着大盆子过来了,里头装满了糯米八宝饭。
  几个孩子把小鼻头靠过去,只觉得闻着香气扑他们的小鼻子间。
  “觉得怎么样,夏医生,可好?”李师傅笑着问夏明生。
  “你要问我,不如问问他们。他们是龚老师傅的孙子孙女。”夏明生道。
  “龚老师傅,莫非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李师傅显然是听过龚老爷子的大名,吃一惊道。
  “是。”夏明生点了头。
  李师傅从他眼里意会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两位龚家的小朋友:“你们觉得这个八宝饭的味道还可以吗?”
  龚夏武向来只知道负责狼吞虎咽,听到人家问,小手一指自己身旁的妹妹:这问题问他妹妹对了。
  被自己二哥指着的龚夏雅,拿起勺子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被李师傅给看着了,只好说道:“谢谢叔叔。”
  “谢我什么?”李师傅哭笑道,“这饭不是我请你们吃的。我就怕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做厨师的,最怕做的饭菜不合食客胃口。这点,身为厨师的女儿龚夏雅很能理解李师傅的心情,点着头说:“叔叔等一下,我先吃一口尝尝。”准备好好给李师傅品食。
  于是李师傅瞧着她张嘴吃一口。就她这一口,李师傅的眼珠子缩圆了起来。转头一丝紧张对夏明生说:“真是龚老师傅的孙女呢。”
  顶级名厨的孙女,怎么看出来?看她做饭?不需要。
  一般而言,名厨同时相当于美食家。因为给人做饭的,如果连对美食的品味和理解度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好饭菜。所以只要看名厨孙女怎么吃一口美食,都可以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名厨后代。
  李师傅转回头再仔细看龚夏雅吃那一口。
  四周的人一块默不作声。龚夏武嘴里含着的八宝饭没有急着嚼了,先看看旁边的妹妹怎么吃。余婷婷呼哧,呼哧,换着气儿,摸着心口说:“每次看雅雅吃东西,心跳跳。”
  为什么心跳跳,因为都知道龚夏雅说好吃肯定是好吃,说不好吃肯定是不好吃。跟着龚夏雅吃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