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啊,发展一下可以去帮农民朋友带货。”
冯师延倒觉得他那句“农民朋友”更地道亲切,包含尊重在里头。
“我只是说了实话。——你吃吗?”
她把介绍过的样品往他那边递了递。
尤晏正拆自己的,抬抬手肘以示婉拒,“你吃。”
冯师延送进嘴里,尝到味,跟视频里的巧奶奶确认,“真的好吃。”
巧奶奶乐呵呵道:“你吃,你们吃,肚子饿坏了吧。你们自己的,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看着,跟看人家网上直播吃东西的一样。”
有时家里只有一个人吃饭,巧奶奶便开吃播视频陪自己。尤晏教会她一个新词,云请客。
冯师延又拆一块,嘴角沾了些孜然和碎屑,正要找纸,巧奶奶在对面远程指挥,“哎,阿晏,你给人擦擦,快。”
尤晏可不正好空着一只手没戴手套。
他扯过一张抽纸,封口似的捂住冯师延的嘴,冯师延也不恼,当做口罩,眼睛朝着他弯了弯。
巧·高级指挥官·奶奶看不下眼,嚷嚷:“让你擦嘴怎么把延延嘴巴都堵上了。”
尤晏坏笑着收拢手指,不着痕迹捏捏她双颊,才揉起纸巾,认认真真印去嘴角残渍。
冯师延:“好了吗?”
尤晏:“完美。”
屏幕里不知几时多了一个人,舒静枫凑近捣鼓一下手机,画面轻晃一下。
冯师延跟舒静枫打过招呼,舒静枫戏谑道:“我还以为是哪对刚出道的吃播小情侣呢,原来是你们两个。”
巧奶奶跟她说“悄悄话”,“这两个小孩子可真有默契。”
舒静枫也降低声,“不然阿晏怎么说就喜欢比他成熟的。”
两人声音实在不讲究,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冯师延眼带询问看向尤晏,轻咬一小块羊肉。
尤晏蹙眉佯怒:“我没说。”
冯师延扭回去,含笑轻声道:“我知道了。”
尤晏:“你知道个——吃到头发了。”
有了帮忙擦嘴经验,尤晏眼疾手快勾去掉落的一缕鬓发,给她好生别回耳背。
“谢谢,我出门忘记带橡皮筋了。”
她的头发及肩,发尾打卷,平时一般散着,实在热得不行才绑马尾。
冯师延看看手中刚拆下的羊肉,径直送到尤晏嘴边,“回礼。”
尤晏垂眸看了眼,张嘴衔过,冯师延撤手太快,肉差点掉出来,尤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羊肉抵回去。
碎屑不可避免沾上双唇,尤晏自己拿纸巾印去。
舒静枫坐不住了,“我说你们两个,来吃饭还是秀恩爱的?”
巧奶奶怪嗔着轻拍她胳膊,神态慈和满足。
后来又谈及两地天气,冯师延旧家装修进度等等,这顿家庭云晚餐历时一个钟才结束。
吃饱搭车容易反胃,冯师延提议散步一段路再打的。
路上,尤晏手机消息不断,起先不打算理会,后面等红绿灯时看了眼,原来发小群炸锅了。
舒静枫发了一张截图,就刚才饭间和巧奶奶视频,尤晏给冯师延擦嘴,左上角刚好是合不拢嘴的巧奶奶。
下面跟了一屏消息,给面子起哄的居多——
lonely:「这狗粮造得有点多啊」
枫:「羡慕了吗?」
lonely:「嫉妒/愤怒」
也有不太和谐的声音——
万欣:「奥斯卡影帝影后/强」
尤晏表情凝固。
这个人是江笑雯的闺蜜,性格火辣,打起篮球不输路弘磊。当年冯师延刚来小区,万欣带头抢她的书包当球玩。
发小群关系有点特殊,虽是一块长大,随着三观渐变,平常分几个圈行动,各个圈之间又互相流动。而且经常有人拉对象进来,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吃喝玩乐群。
尤晏、路弘磊和舒静枫三人关系较好,还有另外的小群。
舒静枫把图发大群,有点别有深意。
回头翻一遍,万欣出现,而江笑雯没有,尤晏霎时明了。
敢情舒静枫和他一条心,还暗中帮忙让江笑雯死心。
尤晏回复:「@枫 /呲牙」
lonely:「什么时候也把延姐拉进来」
yy:「过段时间,人还害羞」
lonely:「哟」
好几个人也跟着路弘磊哟了一串。
枫:「我看你比较害羞,延延可不是这种人」
lonely:「就是/吃瓜.jpg」
冯师延说了一句“绿灯了”,尤晏收好手机,跟她一块过马路。
时间还早,冯师延让尤晏陪她去旧家搬最后一件行李。
师琴过世,冯师延远赴南方后,旧家借住给小时照顾过她的保姆王素华一家,后来王素华辞工回乡,房子又空置几年,冯师延才下决心重新装修。
装修师傅工期紧,冯师延回来多天,也只清理掉旧家具,跑完物业手续,过几天才正式拆装。
光秃秃的小家已然没有冯师延生活过的痕迹,客厅中央只留置一只原色木箱,侧边三面都上了挂锁。
长方形箱型容易引发微妙联想,尤晏心头一突,但好像又没见过这么简朴的类型……
他保守开口:“什么东西?”
冯师延轻松的语调打消他的疑虑,“我的宝贝。”
“打开看看?”尤晏蹲下查看挂锁,锁眼已经全部锈蚀,“没法开了吧。”
冯师延消失片刻,回来手中多出一把十字螺丝刀。
“用这个。”
说罢,冯师延要上手拧螺丝,尤晏截过,“我来。”
合页盖着螺钉,没法直接拧,尤晏说:“撬了?”
冯师延毫不犹豫,“嗯。”
“坏了不赔。”
“不要你赔,我给它们换一个‘新窝’。”
“到底什么东西……”
螺钉锈蚀严重,木质腐烂,很容易撬开。尤晏把开箱机会留给冯师延。
盖子打开,里面一溜的情$e杂志,最上面那本封面是一个穿白丝吊带袜的女郎。
尤晏:“……”
冯师延捡起那一本,封面朝向他,“看,怎么样?这是我青春期的理想型,我那时就想成年后也这么穿。”
说实话,尤晏起头略显尴尬,就像她第一次提出性|需求那会。年轻的身体比言语更直接,即使做过,言辞上还坚持着传统与保守,他们从未正儿八经讨论过被窝哲学。
但冯师延还是那种学术探讨的严谨坦荡,莫名驱散尤晏跟异性论性的难堪。
尤晏无奈而笑,“普通女生理想是穿婚纱,你倒特别,想穿……情|趣内衣。”
冯师延说:“那我肯定想当不普通的女生。”
往木箱里扒拉,除开杂志,还有靠谱的科普读本,调查论文,等等不一而足,全是与众人最忌讳谈论的性有关。
冯师延说:“这都是我妈妈买的。她教初中生物,兼任生理课老师。她给我们上生理课不会要求男女生分开,当着全班的面教卫生巾用法,拿茄子教避孕套的使用。同学好奇心重,大部分反应不错,但家长普遍有异议,投诉到学校。校领导找妈妈谈话,可惜还没决定出处理结果,她就猝死了。”
平静的叙述蕴涵悲哀的力量,尤晏自小妈妈弃他远走,丧母之痛感同身受。
本想抚摸她肩头,指尖残留锈渍,尤晏改用臂弯勾了下脖颈。
冯师延朝他笑,“那是她给我上的最后一堂课,印象深刻。——我很早就接触这方面知识,妈妈也不忌讳我的求知欲,所以我的性|羞耻心很淡薄。”
尤晏犹如拨云见日,冯师延的性格又明晰和立体一点。
“你好像很擅长探究根源性问题,清楚深层原因。——不敢起夜是因为你妈妈半夜在厕所出意外,不想和人共处一室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跟保姆同住上下铺。”
“因为妈妈去世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出现各种异常情绪没人能帮我解答,只好自己看书自己想,寻找根源和解决办法。”
冯师延对自己了解颇深,像提前备好答案,叙说没有片刻停顿。
尤晏话锋一转,问:“那能说说促成你提出协议结婚的原因吗?”
那双眸子闪现罕见的狡黠,她断然道:“不能,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同意的原因。”
尤晏:“……”
尤晏苦心编织的圈套箍住自己,又不可能向对方亮底牌,话题只能草草作罢。
最后,尤晏把挂锁还原,箱子太沉,冯师延叫跑腿员送到现在住处。
睡前,冯师延趴在床上,翻看其中一本杂志,两条小腿随意晃动,偶尔绷紧时,显现出线条流畅的肌肉。
尤晏擦着头发坐到床沿,那只大蜘蛛莫名遁形后,“厕所保镖”跟着下岗,冯师延没再喊他一块洗澡。
冯师延扭过头,又把杂志摊给他,“里面有你的理想型吗?”
尤晏倾身靠近,一手撑床,一手略略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