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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楼楚倒也没有发怒,而是问道:“当真如此?”
  齐安:“是是是!当真如此!”
  贺楼楚把人按到桌案前:“如此,齐先生便给我接着上商言课吧。”
  齐安懵了:“什、什么?”
  贺楼楚:“齐先生没听到,但我听到了。方才灵微说的话,我虽不能完全明白,却记下了一些。也许,学着学着,我就能明白意思了。”
  子时已过,
  丑时将近。
  可齐安这么一个礼官,却是在这种时辰,被贺楼楚按在书案前,带着人挑灯夜读。
  贺楼楚是在逼人教商言吗?
  当然不是。
  教书的坐在桌案前,昏昏欲睡。
  负责学的那个却是绕着教书的那个,脚步缓缓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差手里没拿上一根戒尺了。
  哦,他是没拿戒尺。
  但他拿着赵灵微押在他这里的“胜阙”啊!
  这分明就已经是在刑讯逼供了。
  齐安实在是没能扛住,招了。
  “公主说她梦到你扮成子楚太子和她一起杀进王城,结果一摘面具就被王城民众识破!大家都说你长得太过好看,不可能是子楚太子!”
  招了的齐安,被丢出门去。
  而真是子楚太子的贺楼楚……在那之后则一宿都没睡着。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闷的。
  可待到他起了以后,却被告知公主殿下已经出城了。
  她去灵武郡了。
  童缨带着担惊受怕了几乎一宿,看起来神情很是萎靡的齐安一道站在那里,对贺楼楚说着公主今日早上做出的安排。
  “公主带着仇将军、达奚将军、向正使、还有和亲使团里的卫队、以及朔方郡的四成兵员一道,去到灵武郡了。”
  贺楼楚一听此言,几乎立刻就要冲出去追她。
  但童缨很快便接着说道:“贺楼公子,你不可离开朔方郡。”
  贺楼楚此时的语调已然十分危险:“这话……也是她让你对我说的?”
  齐安昨夜已经被他给逼供逼得怕了。
  此时哪怕是被说着这句话的贺楼楚扫过一眼,都吓得能往后退两步了。
  面对贺楼楚的如此气势,童缨也很是招架不住。
  但她还是低着头,稳了稳之后说道:“非也。但是公主带来朔方郡的武将,现在已然全都离城了。就连达奚将军也跟着公主一起走了。若贺楼公子也离开此处,朔方郡岂不是要城门大开?”
  童缨又道:“公主说,贺楼公子送她的灵武郡,她很喜欢。但如此礼物着实太贵重了。灵武郡,她确实可以收,但公子想要的东西,她却是可能给不了。如此,若公子想要反悔,她也可将朔方郡置换给贺楼公子。”
  是了,今早的赵灵微便是这样说的。
  她还在沉琴为她梳头的时候坦诚地说道:
  “我和哑巴,肯定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就喜欢上了彼此的。但感情的事,只一个心动,哪够啊?若我每日都能见到他,必然会陷在里头,从而忘了很多我必须得考虑的事。
  “所以……我俩必须得分开一段时间。用来好好静一静,也好好想一想。”
  童缨依旧低着头道:“公主说,十日太短,只够用来思念彼此。她便与公子以三十日为限。待到三十日后,她自会回到朔方郡,给贺楼公子一句准话。
  “若贺楼公子觉得此法不行,也可提前给公主去信。如此,贺楼公子哪怕自立门户,公主也会鼎力相助。不论贺楼公子如何抉择,灵武郡与朔方郡都会是足以托付信任的盟友。”
  第74章
  赵灵微好容易才在朔方郡安顿下来, 也把府邸中的好多处都照着她喜欢的样子布置了一番。
  可现在, 她却清晨醒来的时候说要走,便在晌午还未到的时候就出了城。
  在她离开的神都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明明不多,却是收拾了好多天。
  而现在,她拥有的物品比起那时候,已要多了很多。
  可到了要走的时候,她却只是带走了那么几样。
  贺楼楚送她的那些礼物足足装了四驾马车。
  她昨日都没来得及看,就更是没有将其搬出来。
  如此, 到了她要走的时候,倒是可以原封不动地带走。
  让她省了不少力。
  赵灵微心里隐隐觉得, 她之所以会如此轻装简行, 不是因为她所喜欢、她所需要的东西真只有那么一点点。
  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会就此不回来了。
  她只不过……是搬去自己在别处的行馆, 小住那么一个月。
  赵灵微把稳健能干的童缨留了下来。
  童缨会一些魏言,贺楼楚也会一些商言。
  如此, 童缨倒是也能为他做些事。
  作为使团内的正使,向天鸽也自是被她给带在身边了。
  从朔方郡到灵武郡,以他们这般赶路的速度,需要三四日才能到。
  向天鸽也就一直被赵灵微请到她的马车里,为她讲述、介绍北方各族、各势力以及其风土人情。
  而最让赵灵微感到意外的,便是北女王国的势强。
  “北女王国的男子相当能打。他们不仅能与狼作战, 还能与熊搏斗。既骁勇善战, 又有谋略。曾经有那么一阵子, 他们近乎扫平了北方各族。
  “然而他们的部族,人本来就少,又经过了几代的穷兵黩武,男子死得太多了。后方竟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后来魏国势强,他们的领地便缩小了很多,直至退回他们最早的那块地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北女王国出了一位很有远见,在政事上也有着很强手腕的王女。她在兄长们都一一战死后,成为女王,也将北女王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在,北女王国经过几代女王的修生养息,又慢慢恢复了生气。
  又因为其与大商相似的政体,北女王国已逐渐成为了慈圣皇帝的心头一患。
  向天鸽:“之前,北女王国的女王还请求圣上选一位我大商的亲王给她的大女儿做女婿呢。圣上对这件事一直都是婉拒的,说我们大商的亲王还从未有过娶外族女子为妻的先例。”
  说起这件事,向天鸽的也是有些唏嘘的。
  “但再这么下去,我们大商可能就不光有和亲公主了。还得有和亲的亲王了。北女王国以女子为尊,继承皇位者也皆是女子,女王的大女儿是绝对不可能嫁到我大商来的。只能是我们的亲王,‘嫁’过去。”
  这些都是赵灵微在神都的时候所从未听说过的。
  她还未出塞之时,只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而神都便是这方天地之中最为富裕、最为美丽、也最好的地方。
  那些外族……要不是向他们称臣,要不就是被他们抵御在了壮丽山河之外。
  故而,当她向这些魏国人说出“我乃大商太和公主”的时候,自是有一股豪气干云的气魄在。
  可现在,出使过许多地方的向天鸽却是在与她说起这些的时候,把头摇了又摇。
  向天鸽:“我大商虽势强,却还没强到既无远虑,又无近忧的地步。从若干年前的吐罗浑、匈人,再到现在魏国和北女王国。
  “他们都对我大商形成过威胁,或即将形成威胁。殿下会有此错觉,不过是因为圣上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将那些危机都一个一个地掐灭了而已。”
  说完,向天鸽便拿起面前公主赐他的点心,吃了两口,又喝了一口茶。
  他眉毛这么一动,赵灵微便知,正使大人要来管一管公主的“私事”了。
  “让贺楼楚假扮太子的事,臣以为……不太妥。”
  赵灵微也是眉毛一抬,仿佛问出了“哦”这个字。
  向天鸽:“这贺楼公子,看着是不声不响的。但他太霸道,性子也太强势了。殿下且看看他,他在殿下的身边哪有半点客人的意思?
  “一边轻车熟路地讨好殿下,让殿下沉溺于其美色,一边还在向外树立威信。他这分明是要当家做主啊!”
  公主殿下该想到的!
  她不该在向天鸽说起贺楼楚之时喝茶。
  当她听到那句“让殿下沉溺于其美色”的时候,她便被猝不及防地呛到了。
  可向天鸽见此情形,却是不管不顾的。
  非但如此,他还好似要趁着赵灵微被呛到,不能反驳他的机会,一口气再多说几句。
  向天鸽:“被他带出去的那一千五百人。才被他带了那么十五天,看起来就和军营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了。
  “再加上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哪是能做傀儡的人啊?假以时日,他必长成个枭雄!
  “自古以来,只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哪有挟枭雄以令天下的?”
  赵灵微好容易才缓过来一些,就因为听到那句“挟枭雄以令天下”,又要呛得昏天黑地了。
  外头的沉琴听到这里,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不经赵灵微的传唤就进到车厢里,给赵灵微拍起了背。
  小姑娘瞪了向天鸽一眼,很是不服气地说道:“向正使,我们公主都咳成这样了,向正使却还只顾着在那儿自说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被绑起来了,只剩一张嘴能动了呢。”
  “诶,沉琴姑娘,别打岔,别打岔。我正和公主说到要紧处呢。”
  向天鸽说出这般正儿八经的话,显然是还打算在后面跟上一大堆的话呢。
  赵灵微可真是怕了他了,只得故意大声咳嗽了起来。
  看到自家主人这样,沉琴哪里还能不明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