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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宣政殿的台阶之上的慈圣皇帝则目送着即将远行的部队。
  那时他已与陛下相隔甚远,没能看清楚天下女主的神情。
  但,若是坐在龙椅上,拥有至高权利的那个女人。
  她在这般年纪,便能有如此手腕吗?
  “向正使。”
  正当向天鸽思绪乱飘时,赵灵微叫住了他。
  那还是一句用魏言说出的话语:“你先带大家去外面等我,我与仇将军有事相商,稍后便来。”
  待到向天鸽领命后,赵灵微又对他说:“对了,把达奚将军请去我的车上。”
  这便是已然开始扶持她在这里的副将了。
  她得让这些武将都明白,她更看重,也更为倚重的人是谁。
  而最重要的,是达奚嵘能明白这一点。
  向天鸽领着这些人一起向外走去。
  孙昭遵照公主之命与之一道。
  他在走出屋子之后才找到了机会,向使团的正使询问起来。
  孙昭:“向正使,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向天鸽:“去他们在城外驻军的军营。”
  孙昭:“是要……准备主动出击,偷袭他们?可现在的时辰不合适啊。”
  向天鸽:“还打什么打啊。公主出马,已经啊,把事情都给解决了。”
  孙昭显然闹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向天鸽:“我们现在是过去接收那支军队的。不用打,也没人需要流血。”
  孙昭:“这……刚才公主都对他们说了什么了?”
  向天鸽也不着急回答孙昭的这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孙中郎将,以后要好好听殿下的话,明白吗?你我,都遇上明主了。”
  这两人原本就是赵灵微的臣子。
  自和亲使团出发之日起,便听令于她。
  对于他们来说,太和公主赵灵微,就是站在金阶之上的人。
  可贺楼楚却并非如此。
  他本就不懂商言,在赵灵微与她身边的女将军“有事相商”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因而他便在长廊之下等着,捧起地上的雪,再用赵灵微给他的软帕去擦拭已离开了他多日的龙雀天戟。
  可很快,他便被屋子里赵灵微那极力压着的声音吸引了,背着戟刀快步走去。
  门外的几名千鹘卫想要拦他,却是追不上他的身法。
  待到贺楼楚走到门前时,便看到先前还以一己之力全然压制住了那帮武将的赵灵微正歪着身子坐在地上,抱着个盆,反胃反得可怜兮兮的。
  仇怀光正在替她拍着背,而她则红着眼睛,摇着头和人说着些什么。
  达奚嵘给她取来的兵符,早就被她丢得远远的了。
  那东西本来就是以玉石制成,表面又被打磨得极为光滑,印刻着字。
  如此兵符便是沾着刚死之人的暖血被交到了赵灵微手上。
  可在那之前,她便早已被步六孤弗的死状给激得头晕还犯恶心了。
  在接过兵符时,即便手上还垫着一块布,赵灵微也险些因为那份触感而直接将它丢了出去。
  于是赵灵微就特别努力地回想,回想她在出发前,故意让那些极丑之人站在自己面前提前演练的情形。
  没曾想,那番好似闹剧一般的演练,居然让她在这样的时候用上了。
  也是因为还原得太好,她那时候的笑容,才是如当时一般的,“既假又凶”。
  “不行,吐不出来,但就是难受。”
  她面色惨白,眼睛却是红红的。
  哪里还有先前在谈笑间便令朔方郡的武将们都为她所折服的样子?
  如此模样让拓跋子楚只想把她塞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哄她。
  仿佛他可以这样一直哄人哄到天色都渐暗。
  第45章
  赵灵微在贺楼楚杵在门口后不久就发现他了。
  可她只是看了对方一眼, 就又立马转向了仇怀光。
  而后者, 则是瞪了贺楼楚一眼, 也接着对自家公主说道:“卑职命人去厨房找找, 看有没有姜?”
  “姜能管用呢?”
  “有些用处。”
  仇怀光正要起身, 就又被赵灵微拉住了衣服。
  她看起来仄仄的,又还很依赖对方的样子。
  “你、你别走。我要你的……你的一身正气替我挡一挡。”
  仇怀光一阵好笑,也真拉开了自己的斗篷,替赵灵微挡了好大一块地方, 让她看不到屋子的更里面。
  她还转动了两下手腕,让斗篷也动了起来,好像在逗着赵灵微玩闹一般。
  赵灵微终于笑了起来。
  见此情景, 贺楼楚才向后退了一些。
  那份探究的, 试着去理解什么的神情又在他的脸上出现了。
  他又回到了先前他捧着雪擦拭龙雀天戟的地方,眼前则不断跳闪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情形。
  作为魏国在近两年崛起的战神,拓跋子楚原本以为今天将必有一战的。
  赵灵微来此, 也不过是要给这些人一个她想要的死法。
  可最终, 她只杀了一人。
  且就算是一人,那也是她借着本就在屋子里的人下手杀的。
  她留下了那些冒犯了她的人。
  却最终使更多人可以幸免于难。
  他的太子妃仿佛是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告诉太子殿下。
  ——过去的很多事, 很多很多事他都做错了。
  他的太子妃在快刀之后以袖掩面, 挡去那些飞溅而出的暖血时, 是美的。
  在说出那句‘对太子不敬,还妄想加害太子妃’时, 是高傲的。
  她的皮肤还柔嫩得像花朵一般。
  她那绝色倾城的脸也还未完全长开。
  但今日之后, 再不会有任何人因她年纪尚小就轻看她。
  可随后, 她那面色惨白又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和人摇头的样子,就又映上了拓跋子楚的心头。
  这是他还从未遇到过的人。
  并且,以后也不会有和她相像的人了。
  不会有。
  “贺楼楚。”
  城楼之下,赵灵微唤了身边人一声。
  此时她已带着新收的马前卒去过了在城外驻扎着的军营。
  她也以太子妃的身份很是耀武扬威了一把,替他们贺楼氏把距离王城并不算远的这座重镇收入太子的势力。
  但是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儿过来巡视这里的赵灵微,却似乎还是不那么高兴。
  她看着这个人,心中欢喜的时候,会唤对方一声“哑巴”。
  她被这个人气得牙痒痒,又还要人这样做那样做的时候,也会唤人一声“哑巴”。
  在公主殿下以为贺楼楚是真哑巴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这样喊人,觉得那会让人感到受委屈了。
  可当这人一路追着她来到朔方郡之后,一声“哑巴”却仿佛已成了她对于贺楼君的爱称。
  的确,这声称呼也特别适合让她直接拿唇,贴着这人的耳朵唤出来。
  而现在,赵灵微却是特别生硬地叫了哑巴一声贺楼楚。
  “你说,你是不是怕我了?”
  赵灵微气呼呼的。仿佛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就已经能让她生好一阵子的气了。
  她走上台阶,一步一顿的。
  才走了两步,她就叹了一口气。
  赵灵微:“你要真怕我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我也觉得……我好像有点可怕。躺在屋子里小憩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想很多。
  “我就是在坐车去那里的路上……打过了一点腹稿。但是一进屋子……”
  贺楼楚:“我没有怕你。”
  赵灵微:“一进屋子,我之前想的那些就全给……”
  贺楼楚:“我说,我没有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