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手艺,休敏特十分自信。他也同样自信,没人能比他更懂得从自己手中诞生的东西。虽然他还不明白这位贵族老爷的真实用意。但是当那人从黑色斗篷下取出一只布袋时,休敏特有些怀疑自己的自信。再当那人将布袋打开,钻出的一股怪异气味让休敏特皱拢鼻子,紧锁眉头。几乎在一瞬间,跳跃而起的神经促使他将对方刚要从布袋中取物的手死死压住。
面具下的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你这是做什么?”一旁急着等待奇迹的尤塔喊道。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休敏特没打算放开自己的手,势要将布袋的口子死死掩住。他快速敏锐的动作,让尤塔根本没法看清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虽然我答应帮你们做这玩意,但没想要碰触危险。”
“我说过,这是件武器。”面具下的声音提醒休敏特,也好奇道,“你也明白这是什么。”他将布袋收紧,才让休敏特松开手。
“我当然知道。”休敏特的视线还放在布袋上,“这个东西会死人。特别是碰到火。”他一把将自己的手艺取回,并且离着两人远一些,“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你们想干嘛了。”
“休敏特,你早知道这是件武器。自然是有伤人的作用。”尤塔着急道,“但你也收下定金,答应我们才做出它的。”
“我反悔了,可以吗?”休敏特背过身去,狠狠道,“我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钱你可以留下。但东西我要取走。”面具下的声音异常坚决,让休敏特急忙转过身来。
“碰触了那个东西,不论是谁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休敏特指着赛迪尔手上的布袋,“如果你们是想利用我做的这支长杆来点燃它,杀伤了人,也会连累我,造下冤孽。”
“它叫燧火枪。”赛迪尔目光注视着休敏特手中不放弃的长杆,“如果能成功的话,远比刀剑长弓都有利于杀人。你果真知道它的厉害。”
“你给它取了个不错的名字。”休敏特不觉得这是在夸奖他,“曾经有个善良的人,不过是想借这漂亮的火花逗孩子罢了,但丧命于此。”
“那个无辜的人你认识?”尤塔好奇问。
“与你无关。”休敏特不愿再提。他快速回屋内取来钱袋丢给尤塔,道:“我真后悔答应你们这个要求。里面我半个金币都没动过。”
“休敏特,你留着那个燧火枪也没用,就当我们买下它。”尤塔想要再劝,但被赛迪尔拦阻。
“我会毁了它,不会让它留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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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敏特似是已经下定决心,进入屋内,重重合上了门。被关在门外的两人被休敏特如此坚决的回绝而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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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去吧。”
赛迪尔看了一眼手上被休敏特碰上的黑灰,默默取出白帕来擦拭。他望着不远处那间破旧的铁匠铺,除了老旧的工具外,连个半成品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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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放弃了吗?”
“我们也不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吧。他似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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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不够清洁的小窗,休敏特再次眼睁睁看着那辆豪华马车驶离远去。但这一次他没半点后悔。他将那把燧火枪锁在最大的木箱内,没有与他刚才所说的马上销毁它。还有那张图纸也一并收拢起来丢进去。
这件事他以为就此了结。即便不是,也不该会在三天后又提及此事。只是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他是被人强行带离自己破陋的小屋,蒙着眼,还被抄了家。那些强人们搜遍他的小屋,还将这只大木箱整个抬走。
“是不是福华特家的少爷派你们来的?”被带走的休敏特一路喊叫着,“我就知道,贵族没一个好人。不合他们心意了,就使出下作手段来。”
“闭嘴吧,小子。”有人提点他,“再不老实,我们会把你的嘴也封上。到时候憋不死你。”
受到威胁的休敏特也不打算老实。一路挣扎着,最终还是被丢入黑漆漆的牢房内。一关便是不知时日。或许是一天,也可能是三天。他只能靠投放牢内的饭菜来推测日子过去多久。但有时牢饭来的时间也并不准确。
在无尽无望地等待牢门再开之时,休敏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小破屋内的物品是否会被损坏。那里除了被带走的木箱外,还有其他他的心血之作。离开时,他都不知道究竟损坏了多少。
而担心的同时,他也将那两人诅咒了无数次。特别是对尤塔,他是自己第一个信任的贵族。
事实往往与当事人想象中的相去甚远。就休敏特自己猜想,原因不过就是落在那两人身上,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对他而言,也十分合情合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被关的真正原因,恐怕会让他无法接受。
“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铁匠,会些手艺,有些小聪明。刚来到培都拉不过一年多,就能引起我们内务大臣的注意,真是不容易。”
有人将密件上的内容归纳总结,带着无比酸味通读出来。身旁无一人敢出面来说句公道话,个个噤若寒蝉。
“那个小子长得怎样?”一双带着寒光如利刃般从周围人身上扫过,让那些无辜侍从更是僵直身体,“或者,是能说会道,用花言巧语迷住赛迪尔的心了?”
“陛下。”
实在不愿让那大醋坛的酸味飘遍整座王宫,有人不得不牺牲一下,站出来吸引妒忌的火焰。
“这完全是误会。”西蒙打算硬着头皮顶下,“那人不过是我兄长刚认识的朋友,觉得是个人才,想介绍给赛迪尔大人认识而已。别无他途。”
“尤塔也太大胆,竟敢怂恿他出宫去!”雷亚诺完全没把西蒙的解释听进去, “我应该把尤塔也关进去,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陛下!”
这次不是西蒙出声阻止,他也被雷亚诺的话吓得不再吭声,缩回一旁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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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是从刚进门的人身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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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给自己的新情人求情的吗?”看见进门来的人,雷亚诺脸色顿时一变。不再直视那个方向,转而面对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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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是来给休敏特求情。他也不是我的情人。”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该让那小子再多关几天。”听见辩护之词,雷亚诺气鼓鼓转过身来,对赛迪尔大声道,“你知道他怎么骂你的吗?你还护着他?”
“既然你知道他会骂我,那我与他的关系更是清白。”赛迪尔笑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做戏给我看呢。”
越说越像是个孩子闹着脾气,而赛迪尔也愿意哄着他。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伸手去抚摸雷亚诺的发。
“我不过是让尤塔帮忙寻个能人来帮忙我们造那件新武器而已。”赛迪尔放柔了声音,“你忘记我们一同商量过的吗?”
雷亚诺也伸手抓住企图让他尽失威仪的手,并且放在唇边亲吻。
“怎会不知。你说的那件武器,我已经命人搜来了。”他转身与人命令道,“把那个叫休敏特的小子带来这里。”
“陛下,这不太合适吧?”有人忙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雷亚诺还没完全放下自己的醋劲,“我是要让这家伙看清自己的身份、位置,别不识好歹。”
这个就是休敏特倒霉的大致原因。作为一介小民的他被无辜牵连,却是能比普通平民更幸运地带入王城内。甚至是王宫要地,面对萨尔托之主。
不过在休敏特看来,他要面对的只是个衣着华丽富贵,但不讲情面,更是霸道无理的家伙。即便自己被摘下蒙眼的布条,还未松开绳索,依旧是束缚着的囚徒模样,但他站得笔直。
在雷亚诺看来却是个顽固不化,大胆刁民一个。
“的确有些傲气。”两人保持着距离,互相打量。从未被平民这般直视的雷亚诺好奇中带着微怒。“听说你并非是培都拉本地人?”
对于雷亚诺的提问,休敏特反而撇开脸去。面前麻木站立的侍从却没一个与他对视。
“大胆,对这位大人的提问应该尽快回答。”有人提醒。
但休敏特依旧自我,甚至在大厅内东张西望起来。直看过不少稀罕物之后,他才懒洋洋答道:“你们能兴师动众带小民来这里,也必定知道小民的身份,何必多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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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知道一些。”雷亚诺将密件打开来,再读道,“你来培都拉不仅是谋生活,也是为自己母亲筹集药费吧。家中独子,父亡,与母亲相依为命。是个孝子,这点不错。”
雷亚诺点点头,表示认同。不远处的休敏特咬紧嘴唇忍耐着。
“我对于你能如此聪明的阅读书籍,并且能做出那些精妙玩意很好奇。究竟是哪里学来的?仅仅靠你那个打铁为生的父亲吗?”
“他是最好的人。最善良,也是整个郡内手艺最好的铁匠。”休敏特终是忍不住争辩一句,他的胸口也不由得热腾起来,“你们贵族也没一个抵得上。”
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要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耳内。可惜他弱小的力量没有打动这些人。至多是对这个平民的胆大妄为有所惊讶。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休敏特的反应没能让雷亚诺触动。他冷酷无情的目光,让休敏特想到脑海中一个曾经出现过,又模糊地好似虚无的面容。
“是我的母亲。是她教我识字读书。”想起那个似真似假的面容,休敏特好像被打败了,老老实实说出真相。
“想来她也是你唯一能受到教育的途径。”雷亚诺没有半点怜悯,“听说她曾经在某个贵族家庭当过女仆,得到那家主人的赏识与怜惜。不仅受到良好的教育,还差点成了那里的女主人。可惜,最后还是被赶了出去。”
“闭嘴!别再说了。”
“放肆!”
一道狠厉地鞭挞声划破冰冷的空气,没半点留情地抽打在休敏特精瘦的身体上。立刻在衣料破口中显出血红的印痕。
“这就是你痛恨贵族的真正原因?”好像这暴力并没有在雷亚诺的面前发生。他冷着眼,要休敏特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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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鞭打蜷缩起身体的休敏特,低垂下头,没有了之前的傲气与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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