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年,八月辛巳,立内厂,刘瑾领之。
皇城西苑,太液池西南,豹房。
刘瑾斜靠在卧榻上,枕着内织染局新送来的湖州碧绉,怀里抱着风磨铜的洒金熏香炉,炉上有四个篆字:金玉满堂。
堂下立着锦衣卫南镇抚司的石文义。
才过中秋,秋高气肃,石文义的后背已经被阵阵冷汗湿透。
刘瑾拨弄着香炉,尖声道:“自太祖设锦衣卫,距今有一百二十多年了。成祖设东厂也有七八十年了,宪宗皇帝的西厂却只有三十年。可是,锦衣卫不如东厂,东厂不如西厂,为什么?”
石文义用衣袖擦了一把汗,说道:“卑职鲁钝,卑职鲁钝……”
刘瑾又扯着尖细的嗓子,说道:“东厂和西厂骑在你们锦衣卫的脖子上拉屎拉尿,你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么?”
“这……”
“北镇抚司的手里有诏狱,那也算有油水可捞,可你们南镇抚司有什么,又算什么?”
“……”
“皇上早就瞧不惯你们厂卫的人,这才敕立了大内行厂……”
内厂初立,石文义早有耳闻,只不过是搞不明白,这内厂跟东厂和西厂到底是什么关系。听到这里,石文义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卑职明白了。”
刘瑾挑起眼皮:“你真的明白了?”
石文义道:“卑职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督主才是皇上身边的人。东厂的丘聚和西厂的高凤多行不义,迟早会有遭报应的一天。”
刘瑾微微一笑,又点点头,说道:“那一天一定不会迟。”
石文义一颗心这才落到肚子里面,忙道:“卑职手下有几百兄弟,其中不乏好手,我等任凭督主差遣。”
刘瑾嘿嘿一笑,说道:“杀人么?你们哪里会杀人?你们那不是杀人,那分明是屠夫。右佥都御史府上二十八口连一具囫囵尸首都没有,分明是造孽啊。”
石文义一脸茫然,又问道:“那督主的意思是?”
刘瑾眯起双眼道:“他们都会死,可他们一旦死了,你的嫌疑就最大。所以你要早做准备,别让自己搅进去。”
“督主神通广大,卑职愿效犬马之劳。督主的意思让我躲他们远一点?”
“不,你要离他们近一点,越近越好。”
“卑职谢督主,此后,卑职这颗脑袋就是督主的了,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瑾似睡若睡地摆了摆手,悠悠地说道:“你若知趣,锦衣卫的指挥使便是你的了。不仅如此,东西厂也会再归到锦衣卫的门下。”
石文义掩饰不住地欣喜,抬眼瞧见刘瑾眯起了眼,就没再言语,而是“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悄悄退身出去。
刘瑾当然没有睡着。
屏风后面转进来一个人,是刘瑾的义子刘化凤。
“义父,就凭他也能统领锦衣卫么?”
“正因为他有弱点,所以他就能。都安排好了?”
“都是按照义父的意思办的,不过,那人看起来很平常,武功也好像不怎么样。”
“杀人靠的是脑子,不是武功,越是平常的人就越不容易引人注目。”
“义父英明,那么选谁来试试这刀够不够快呢?”
“那就马世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