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怒子之事罢了,再过两三日,就是寒千岭所预言的,将要迎来整整半年黑暗与夜晚的日子。
封雪用目光丈量着他们目前所在地点,与远处那座观之简直高不可攀的山峰之间的距离,然后不由疑问道:“我们真的要整整半年停在原地不动?若是这样咱们会不会赶不上?”
“不是半年,是三个月。”对待封雪寒千岭一向比较客气,他用一种足以让朱雀界使者大翻白眼的语气,和颜悦色地答道:“这两日我会寻找到一个合适扎营的地方,我们在此驻守三个月,三个月后再摸黑出发。”
顿了一顿,寒千岭无师自通地补充道:“采给封刃姑娘的药草在路上就有,不必非要走到圣山。”
封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神色却比刚刚安定了很多。
等解决了她的问题,寒千岭这才转过头来给两界使者共同解释。他表情淡漠,语气也没什么滋味,虽然讲解详细,但却纯粹是例行公事。
“最初的三个月我们需要驻守不动,定时洒下驱除幽魂的药粉。因为前三个月里,满圣地的幽魂都会四下活动,行走时太过险象环生。而后三个月我们可以前行,乃是因为梦魇。”
“在前三个月里,梦魇会整族整群地结下一张大网,他们平时还可以以梦和幽魂为食,但在这样漫长的黑夜里就连神魂也吃。无论人类、异兽或是幽魂,都会被它笼罩起来捕猎。”
“所以我对诸位的要求是,至少四人结成一组,每组中需要有一位长于神魂。组内轮番放哨,每次要保证两人醒着——梦魇足以拉人入梦,然后于梦中杀人。这与筑基修士是否需要睡眠并无干系。”
“那为什么三个月后就可以走了?”有人奇道。
寒千岭平静道:“因为三个月后圣地里的游魂将稀少到不足为惧,而梦魇也吃饱了。”
“……”这话莫名中带着几分阴冷,大家四下里对视几眼,都不由对梦魇族群提起了十万倍的防备。
在剩下的几天里,众人几乎不再赶路。他们收集能够驱赶游魂的树皮草汁,定好了几日一补的规矩,各自之间又找好一起结伴的道友。
寒千岭命令众人至少四人结成一个小组,自己也坚守着这条规矩。接受到他邀请的封雪讶笑道:“多谢寒公子照顾了。”
“不是照顾,我和九江真的需要睡觉。他要在梦里锻炼神魂,只怕要睡足三个整月。至于我也最少要在末期睡上十天半月——我还等着他入我的梦呢。”寒千岭微微一笑,“是我们要承蒙封雪姑娘你照顾才是。”
封雪:“……”
封雪自到了这三千世界以来,就再没听过如此脱俗坦荡,直接就讲明“我肯定是要跟男朋友谈恋爱顾不上正事了”的摸鱼宣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哑然。
“嗯、嗯,好。”她有点结巴地答应了两句。
寒千岭又是礼貌一笑,终于满意地转身离去。徒留着封雪在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琢磨着这漫漫时光自己和小刃能怎么打发。
——至少能教她学会“狗男男”三个字怎么写吧。
不远处的寒千岭走到洛九江身边与他说了几句,然后很快两人就变成光明正大地咬耳朵,最后他们这段短短的交谈以他们两人双手交握、额头相抵作为终结,封雪默默地看着这幕,心中泛起一股后知后觉的后悔之意。
……我不该答应的,封雪幽幽地想。这三个月,我怕不是要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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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雪的视力问题洛九江一时半刻是没空关心的了。自从月前暮色沉沉地落了下去,天边就再没擦过亮。要不是身边有寒千岭这个大型自走圣地情况预言神棍准确的道出了这次长达半年之久的黑暗,只怕要人心惶惶,各自怀疑圣地的天再也不会亮了。
从那天开始,洛九江的日常行程就是睡。
说睡其实还不准确,这个字单拎出来听起来是个何等美好安逸的字眼,第一时间就能让人联想到平静的夜晚,松软温暖的被窝,还有黑甜。
很不幸,以上这些形容没一个能跟洛九江的睡沾上边。
最开始的几天里,黑夜完全沦为杀戮的战场。两界使者各自呆在被寒千岭事前划下过三层保护措施的营地里还好,但外面的鬼哭狼嚎之音根本不受控地往诸人耳朵里钻。朱雀界使者多是妖族,其中有两个性情桀骜,一路上没少招猫惹狗。但在这几天里,他们没敢放半个想出营地锻炼一番的屁。
洛九江那几天睡觉,非得卷起被子蒙头不可。然而连睡三天一无所获,他神魂出了自己梦境飘飘荡荡,也无一处着落。最终还是某次清醒得实在睡不着后,才自行悟透了玄机:除了他洛某人心大又想锻炼神魂,这当口谁敢合一合眼?
“浪费了,”想通了这个关节的洛九江喃喃道:“早知道都拿来和你在一起。”
寒千岭原本就半倚在他身侧的那一半褥子上,听到这话就先把按在洛九江的腕上的手缓缓滑到洛九江手背上,他略一用力,便把指头从洛九江指缝里挤进去,与他五指紧紧扣住。
寒千岭反问道:“你我什么时候没在一起?”
他说话时冲着洛九江略略地俯身下来,脖子里挂着的佛珠就从领口垂下,那用他自己头发编好的吊绳一悠一悠的,竟也摇出了一种宁静的节奏。
洛九江盯着那颗佛珠,恍然一笑:“是,我说错了。咱们早把心都换过,当然没一刻不在一起。”
那佛珠仍在洛九江眼前慢悠悠地晃动着,洛九江心中微动,登时便情难自抑。他扣着寒千岭的手更用力了些,另一条胳膊却从被窝里抽出来,勾住寒千岭颈上的佛珠吊绳,力道不轻不重地把他往下扯。
在两人四片唇瓣即将相接时,洛九江模糊道:“我送的东西,怎么用你的头发?一会儿吊线给你换条新的……”
因为分在一个小组,故而住在一顶帐子里、刚刚从半隔音不透光屏风后面绕过来的封雪恰好把这句话听个正着。她正手里端着盆还沾着水的果子,大概是过来给他们两个分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