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到,年轻的神龙捍守着属于自己的长天,在落败的白虎头顶盘旋。
今日骄傲而美丽的神龙,终将成为明日新的龙神。
董双玉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而在另一边,谢春残对着空中的白虎拉满了弓。
方才那阵白光不分敌我如刀锋一般削过四面八方,气势浩浩汤汤,舍我其谁,连洛九江这种身怀道源的家伙都不由得眨了眨眼。
然而谢春残竟是一直不动,任由自己被那光芒刺出了满眼的泪。
白鹤州和寒千岭的胜负尚且未分,如果这一场交战是白鹤州占据上风,那他的箭雨就当在第一时间奔涌而去。
即便是没有……难道谢春残还能让这个亡家灭族的大敌死在旁人手上?
他曾经以为,除非白鹤州已死,不然自己已经流不出泪。那现在既然他已经流下满面泪水,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谢春残冷冷地勾起唇角,近乎偏执地想道:白鹤州只能死在他手上,这个伪君子的性命,必将由他亲自终结!
长箭呼啸而去,一箭又一箭,七根箭矢同时飞出,然后又是七根羽箭搭上弓弦。这些箭流彼此间几乎首尾相接,气势磅礴如同一场天间划过的流星珠雨。
只是流星拖曳的尾巴是星辉的光带,而从谢春残手中发出的每只羽箭,都沉甸甸地坠着他温热的血。
也牵系着他刻骨的百恨千仇。
白虎在神龙的攻势下颓然落败,才挣脱道源之力的可怕威压,后背便顶上了那阵流星箭雨。
但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再没有富余的道源能结成罩子,让白虎连接数箭而面色不改了。
他掌风带偏无数尾羽滴血的长箭,虎啸声又吹开一批。可就是仍有残余的落网之箭长眼般像他绽开的血肉间钻,如同一个紧咬着牙根挣命活到今日的固执谢春残。
“寒兄!”谢春残顶风吼道,“把白鹤州留给我!”
苍蓝的神龙自上而下看了这场战局一眼,终于从空中俯冲而下,依了谢春残所言。
寒千岭一撤,白鹤州登时感觉头上压力一松。他半是恼火半是宣泄地正对谢春残,用隆隆虎啸声咆哮道:“你是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那些染血的羽箭纷纷在白鹤州的威压下折断,没了寒千岭的压制,白鹤州终于能抽出道源来对付谢春残。
谢春残冷眼看他,空荡荡的左袖中突然亮起一抹金光。
“你为书祈杀我谢氏,今日便注定死于书祈之下。”
他字字铿锵,如同正对着冥冥中的什么魂灵誓言。
第264章杀白虎
谢春残曾经对白鹤州说过,最诚心的书祈,应该用血。
——骗他的,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最诚心的书祈,也是被孤身一人的谢春残沥尽心血研究到极致,却多年以来一直隐而不发,终被炼成今日奇兵的书祈。
这书祈的材料乃是人的骨头。
谢春残亲自斩断自己左臂,锥刺自己胸口,用横流满手的心头精血一笔一笔刻凿下了书祈猩红的痕迹。
是他的骨头,他的血,蝇头小字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谢春残的无数个不寐之夜,和属于他的刻骨深仇。
他是曾在死地雪原中蹒跚着的孤狼,眼底隐隐泛着惊澜和平波。他也是今日悬挂在檐角梢头的一条毒蛇,身子细瘦伶仃,然而只需毒液一滴就是灭城的封喉杀器。
孤狼埋伏在雪地,毛色上泛着濒死的冰冷暗青;毒蛇蜷缩在檐角,七寸大喇喇地敞开着,好像伸手一捏就能要它的命。
于是便很少有人发觉狼藏着利齿,而蛇含着一口致命的毒。
就像是白鹤州只关注了谢春残那气息邪异的元婴修为,却从不曾好好想想,一个元婴修士为什么会断去半截手臂。
那并不是手臂,而是谢春残寄予厚望的一只暗箭。
当这只由他的血肉骨头雕琢而成的长箭现出雏形的一刻,所有鲜血淋漓的书祈都流转出了暗金色的光华,如同传奇话本里那些只此一例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