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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莹以前看过的各种狗血剧情瞬间涌上脑海。
  难不成……她是王咏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什么的?王咏靠这个胎记认出了她?
  朱莹赶紧停止了自己想象中的这狗血剧情。
  她寻思着,再见到王咏,可以旁敲侧击问他一下。
  但一连七天,朱莹都没有再见到王咏。
  因为狱里饭菜不错,顿顿都有肉,她还把自己那风吹就能倒的身板补了补。
  自己眼下的处境朱莹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原主往死里得罪贵妃,贵妃想弄死她。
  脑子进水的皇帝为了保贵妃,连自己的子嗣都可以不要,也想弄死她。
  她唯一能指望的金大腿——皇后又不得宠,还病了,所以皇后护不住她。
  唯一有能力改变这个死局的,只有王咏。不然皇后为什么贿赂他?
  王咏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又提督西厂多年,可谓是做到了宦官官位的极致。
  论年纪和资历,他应该是配不上这些个官位的,这里面当然少不了皇帝的宠爱。
  王咏不肯帮忙的话,她只有躺平等死这一条路可走。
  现在朱莹无比希望她想象中的那出狗血剧变成事实,这样她绝对能苟出厂狱。
  第八日的时候,王咏终于来厂狱巡视。
  他身边没有带其他下人。
  狱卒打开牢门大门后,伺候她的丫鬟得到王咏的眼神示意,都跟狱卒一起退了下去。
  孤男寡女,呃,姑且算半个男吧,共处大牢,朱莹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
  王咏率先开口:“这几日娘娘在牢里住得可还习惯?”
  朱莹道谢:“多亏了公公,一切都好。”
  王咏嘴角翘了翘。
  朱莹试图把话题往案件上扯:“不知西厂这些日子可查出了什么?”
  王咏只道:“娘娘勿忧,西厂正在查着。请娘娘再忍耐一段时间,此事必有分晓。”
  这明显搪塞的话,让朱莹也不好再问。
  她转而道:“公公,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王咏背脊似乎在那一瞬间僵直了,他声音倒是没什么异样:“娘娘何出此言?”
  朱莹本来也只是试探,便笑道:“觉得公公面善罢了。”
  外边传来狱卒的声音:“厂臣公,提督大人求见。”
  狱卒的声音成功岔开了朱莹的话题,王咏道了声“告辞”匆匆离去。
  试探无果,朱莹有些泄气。
  她思忖了好久,觉得自己若真是王咏亲戚啥的,他早该同自己相认了。
  但自己若跟王咏毫无纠葛吧,他让东厂大狱这么优待自己,还拖延了上报给皇帝的查案时间,又有些解释不通。
  难不成,是因为当宦官的心理有问题,想让她看到希望最后又失望,在精神上折磨她?
  朱莹为自己的想象恶寒了一把,很快摒弃这想法。
  她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皇帝发现柳贵妃留下的证据太多了,为了给激愤的群臣一个交代,王咏必须得处理完所有的漏洞,所以才把查案日期拖延了这么久。
  ·
  就在朱莹为自己小命担忧时,王咏正坐在西厂大堂里,面无表情的听贵妃两个兄弟破口大骂。
  周围人等全都低着头,生怕瞧见王厂臣几乎冒火的眼睛。
  因着王咏没回应,两个人骂声渐歇。
  待他们没了声,王咏冷笑道:“如此,两位便是不认送奇毒入宫,教唆贵妃娘娘害人之罪了么?”
  “呸!”
  下面一人又要开骂,被王咏截断:“证据确凿,你们不认也罢。西厂是管不了你们,不过幸好,我借来了东厂百户和番役。”
  他往下面一指,喝道:“杖毙!”
  立时便有几人上前,将两个人按在堂下。
  顿时,棍棒带起的风声,柳氏兄弟的惨叫,以及断断续续“你这刀锯之余”的辱骂,响成一片。
  柳贵妃的兄弟目呲欲裂,瞪圆眼睛,恶狠狠盯着堂上的王咏,却见他正百无聊赖的转过头,从放置证据的盒子后摸出根糖人来,拿在手里慢悠悠的转。
  那糖人糊成一片,依稀看得出是个女子的形状。王咏垂眸看着糖人,微微叹了声:“来之前刚买的……都化了啊。”
  活似下面的人在杂耍,而非行刑。
  柳氏兄弟连气带疼,一口血喷出来,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待下面东厂来人报说人犯已死,王咏才站起身,吩咐道:“备马,我要去见圣上。”
  ·
  皇帝杨固检,正在思正宫中听曲子,闻听内侍传报,说王咏求见,立时便允了,挥挥手,几个乐姬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王咏上前,先行了大礼。
  “起来吧。”杨固检道。
  王咏没有起身,只抬头望向皇帝,轻声道:“咏有大事禀报,请圣上屏退左右。”
  杨固检瞅他一眼,见王咏神情严肃,便挥挥手,满宫侍立的宫女内侍迅速走得干干净净,连门都细心的关严了。
  “什么事,说吧。”
  “咏请圣上放过宝林娘娘,严惩柳氏……”
  话未说完,皇帝已经怒了,不悦道:“朕令你杀了朱氏,你又在做什么!朕平日里对你多有纵容,你便是如此回报朕的么?”
  “咏不敢违逆圣上。”
  皇帝见他还在嘴硬,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冲得肝疼,剩下要说的话全都给忘了,顺手抄起砚台来便要丢他,又舍不得,手悬在半空中,放也不是,砸也不是。
  王咏适时奉上那只盒子:“还请圣上息怒,且看一看这些东西。”
  皇帝顺着台阶下了,放下砚台:“拿上来。”
  王咏膝行上前,将盒子打开,放在桌案之上。
  那是一盒柳家罪证。
  他知道皇帝对柳贵妃的宠爱程度,之前销毁朱宝林收集来的证据,强行为贵妃脱罪,已经称得上色令智昏了。
  区区一点物证,恐怕不能叫皇帝打消保贵妃家眷的念头,他趁机道:“圣上,咏并非无故捉拿柳家人,而是,您与皇后娘娘都被柳家人蒙蔽了。”
  “贵妃娘娘对娘娘们下手,只是出于嫉妒,为皇室家事,与柳家有什么相干?他们竟谋了外国奇毒送进宫来,教唆贵妃娘娘害人,其心可诛。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纸里包不住火,纵然瞒着,总有一天也会叫天下人知晓。”
  他意犹未尽的加了一句,火上浇油:“圣上如今只有太子一个皇子,又怎能任人加害?太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将来这国祚……”
  皇帝还未看物证,听了这话,脸已经先黑了一半。
  他翻完盒中证据,眉头紧紧锁起。
  柳家人竟敢挑唆贵妃,对太子出手,此乃动摇国本之举,纵然千刀万剐,都及不上其罪之万一。
  素日因着柳贵妃,对柳家那点爱屋及乌的情分,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直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押到断头台上,然而一想到贵妃……
  他简直要投鼠忌器了。
  可放了那两人的话,皇帝实在不甘心。他想了一会儿:“这二人,你们不用管了,移交刑部,由三法司共同审理。”
  折中一下,判个流放边区罢了。
  往常这种时候,王咏已经起来了,可今天却很反常,他跪在下面动都不动。
  皇帝想着,依他的性子,势必会要求严惩柳家人,便道:“若你想要劝朕,就不必说了。”
  “咏还有一事,想要告诉圣上。”王咏道。
  “什么事?说吧。”
  王咏顿首:“咏已经命人将柳家两个人犯杖毙了。”
  皇帝闻言,先怒后喜。
  他沉吟片刻。自己顾忌着贵妃,对她的兄弟不好下死手,王咏这样办事,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只不过,王咏要做什么,素常都先得他首肯,从未逾越过半分。
  今日此举,虽是王咏忖度过他的意思,办得漂亮,也远未触及他容忍的底线,可到底是故意违背圣意,需要敲打敲打。
  敲打他的人选要好好挑选一下,既不能叫王咏太受委屈,也得有足够的分量来传达旨意。
  还有贵妃那里,需要从长计议,尽量摘开王咏。
  皇帝瞬息间已做好了决断。
  他越看王咏越高兴,只是不能夸奖他,便故意板着脸,道:“这次朕先不治你的罪,你处理完本案首尾,自行到司礼监中受训,朕望你下不为例。”
  说到处理首尾,他想起了朱莹。
  如今有柳家兄弟之罪证在,再强令她认罪已经无用,不如拿出来当做皇室宽宏的表率。
  可一想到此女依附着皇后,竟胆敢数次当面驳斥贵妃,这回更逼得贵妃境况不利,他便极厌恶朱莹。
  皇帝想了想,吩咐道:“至于宝林朱氏,你就把她带回来吧。叫她迁居长庆宫。”
  长庆宫离贵妃的仙栖宫最远。
  ·
  朱莹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从东厂大牢出来。
  她跟着引路的宫人来到长庆宫,拜见了主位娘娘。
  主位娘娘是个面善的,知道她刚从狱里出来,交代了她几句话便让她先回去安顿。
  朱莹听她提了几句王咏,便知王咏应当是给她提前交代过的。
  他帮自己帮到了这份上,朱莹便是再傻些,都能觉出反常。
  收拾宫殿自有宫人们去做,朱莹躺在美人榻上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承个宠生个娃不用想了,皇帝和柳贵妃都恨死她了,她这具身体长得再天仙都没用。
  她也不乐意去伺候个公用黄瓜,谁知道那黄瓜身上有没有病,干净不干净。
  长庆宫主位是个充仪,地位远低于贵妃,但上面还有皇后压着,贵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皇后再怎么也是六宫之主,论身份、地位、手段,都还是硬的,缺的只是皇帝那点爱。
  她必须得继续紧抱皇后大腿不动摇。
  这宫里,论在皇帝面前说话的份量,只有王咏能和柳贵妃平分秋色,或者说稍高一筹也行?
  朱莹迄今没弄懂王咏为何要帮她,但是能跟他有些交情在,在这宫里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
  她心里百转千回,终于决定,还是给王咏亲手做个礼物送去吧,礼轻情意重,不至于当成贿赂给她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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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咏盯着东西两厂旗校处理柳家兄弟尸首,正逢着江月来寻他。
  得知王咏此番安然无恙后,江月先念了声佛:“厂臣也太冒失了些,好在圣上没有怪罪你。只是贵妃娘娘那儿……厂臣也该想想,如何向贵妃赔罪了。”
  “谋害太子,贵妃娘娘和她两个兄弟本就有罪,不过是拿着朱宝林出气罢了,”王咏冷笑,“我保下朱宝林,有何过错,值得给贵妃娘娘赔罪?”
  江月听这话意思有些不对,急道:“依厂臣意思,是要断了贵妃那儿,偏向朱宝林了?先不说两位娘娘尊卑有差,况你本是仙栖宫出来的人,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招来罪名,又要受百官弹劾。”
  一听江月提起弹劾,王咏顿时想起柳家兄弟的辱骂,不禁声色稍厉:“我怕他们信口胡说不成?若惹了我,叫他们个个都蹲一遭大狱。”
  江月恼火道:“那朱宝林同你素无渊源,你何故这般维护她?她还是你亲妹子不成?”
  王咏睨他一眼。
  江月的气焰在王咏这一眼里已经灭了不少,只是还是嘴硬道:“那她究竟是你什么人,犯得着你做到如此地步?”
  王咏直愣愣的出了一会儿神,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里,看得江月心生疑惑,又不好打扰。
  正犹疑着,就听王咏轻声道:“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