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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天朗气清
  穹顶接连灰蒙数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后,晨风渐凉,歆阳送走四时之夏,迎来顺序初秋。
  如意生病,拉肚子拉得小脸蛋都瘦下许多,显得眼睛愈发大了。
  “瘦下来时候瞧,小模样反而更像你几分呀小六,但是如意,你还是赶快胖回来罢,胖回来好看。”来看望如意的华珺图抱着如意踱步,小家伙趴在华姨姨肩头,情绪不高,有些恹恹的。
  花春想没样没相地倚瘫在矮榻上,眼皮眨动缓慢,有些困倦,“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昨儿夜里大抵还是难受罢,哼哼唧唧闹了整宿,早晨容昭上工前才把她哄睡,唔,估计你再抱她转两圈她就又睡了。”
  “小孩子病了能睡是好事,”华珺图轻轻拍如意小身子,问花春想道:“午后要不要出门?”
  花春想道:“去哪?”
  华珺图道:“各条街上逛呗,当有不少东西新上柜,带如意?”
  花春想难得拒绝一次:“不带,放家里给奶妈照顾就好。”
  歆阳百业兴旺,新旧季节更替时街面上更是热闹非凡,既有夏物降价兜售,亦有秋品新鲜出炉,表木标距以内,摊满连片,几乎无人落脚之地。
  花春想手里捏着串刚烤好的小鱼儿,还没吃进去第三口,就已经被路上飞扬的灰尘糊了满嘴
  她无奈地扯了下华珺图袖子,朝这人的耳朵大声问道:“你是如何想起来城南这边逛悠的?”
  四周太过嘈杂,两人之间距离超过半步说话就听不清楚了,靠在一起时也得半说半吼才能让对方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华珺图及时把花春想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下,且见花春想原本站的地方慢悠悠挤过去一辆装满杂货的独轮车。
  华珺图微微侧身靠过来,大声回答道:“今日十五,赶上有集会,凑个热闹呗,正巧好久没出来过了。”
  “大老远跑来城南,难道就只为赶个市集会?”花春想用胳膊肘拐了友人一下,大而亮的眼睛里光点浮动,“老实交代罢,今次你这妆容衣着皆都精致,究竟拉我陪你来见谁?”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华珺图拉好友又往路边挪了几步,面上竟浮起鲜少见到的羞涩神情。
  俄而,她才磕磕绊绊道:“就知道瞒不住你,但也不知道如此去见人家会否太过唐突,可我,我只是想让你先和我一起……嗐,你晓得的,我除了你,也无旁人能告诉了。”
  当初并肩而行的四个姑娘,如今那两个远嫁他乡,歆阳可不就只剩她两个还能互相依偎了么。
  花春想摆手,嗐道:“你早说不就得了么,还与我拐这般大个弯——是你单方面相中人家了还是两厢情愿?哎对方男的女的?品性如何?快带先我过去看看嘛!”
  华珺图心中原本还有几分忐忑,被花春想这么一催反倒镇静了些许,她摸摸自己眉心,道:“她只是个寻常的城南女子,休夫后带着双儿女当垆卖酒,我我,我就说是带你去吃她家的酒,你配合着我些。”
  “要得要得,莫耽误时间喽,你快领我去见见呀……”花春想本就生性贪玩,顶爱凑热闹,听华珺图这么一说,她反倒比友人显得更激动,推搡着华珺图往前带路。
  二人结伴,很快就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
  ……
  逛完街回到家时天色刚刚擦黑,容苏明已经下工回来了,正抱着如意在屋子里踱步。
  如意虽然瞧着比早上脸色好点,但目下却趴在容苏明肩膀上抽抽噎噎的,似乎刚结束一场悲悲戚戚的嚎啕大哭,看见阿娘进门也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别的反应。
  “怎么还是蔫儿哒哒的,”花春想洗手换下外袍,过来与女儿额头贴额头,感受了下小家伙的体温,道:“已经退烧了啊,她方才哭了?”
  最后一句话是问容苏明的,抱着孩子的人闻言点了下头,心疼道:“奶妈说如意一下午都跟着她,吃、睡、玩,丁点问题没有,甫见我回来就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听着就觉委屈极了。”
  “是不是想娘亲了,如意?”花春想同样一脸心疼,伸手来抱小丫头。
  孰料如意抽噎着哼了一声,小脸一扭不搭理花春想。
  “生气呢,是真的生气了,”容苏明哭笑不得,好生安抚一个劲儿往自己颈窝里钻的孩子:“好了好了,阿大知道如意在跟阿娘生气呢,如意呐乖宝儿,病好了咱们就出门去玩好不好?喔乖乖……”
  花春想在小丫头屁屁上拍了一下,语气半威胁般笑道:“如意,还要不要吃奶奶了?”
  方才还在拿乔端架的容镜小丫头忽然哇一声又哭起来,扭过来就朝花春想探身伸手,边哭边叫:“亲亲亲亲……”
  如意搂着娘亲脖子巴巴哭诉委屈去了,被如意冷落在一旁的容苏明实实在在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有奶便是娘。
  后来直到开始用暮食,如意才勉强止住哭,抽抽噎噎坐在她“温叔叔”给量身打造的孩童饭椅里,乖巧地让她阿娘喂饭吃。
  容苏明坐在如意另一边,单脚踩在饭椅最下端的横杠上,腹中实在饥饿,扒饭的速度就快了些。
  花春想劝道:“你且慢些吃,仔细饭后胃疼,多嚼一嚼再咽嘛。”
  容苏明点头,囫囵咽下口中已有的食物,道:“着实是饿惨了,午食忘用,后又没时间,一直挨到快下工才和绮梦分了张胡饼,回来抱起如意便又忘记这茬事,直到又闻见饭菜味才复想起我好饿。”
  咬一口饼,她追问道:“下午和华珺图出去玩得可还开心?”
  “哪里是去玩,”花春想喂如意吃进去一口米粥,看了容苏明一眼,忙又继续照看着女儿,边道:“她就是让我陪她去见个人,哎你猜是什么人?”
  如意丢掉手里那块还没吃完就已经凉掉的饼心,一手揪住容苏明袖子,一手抓啊抓的要饼吃。
  容苏明把自己的饼心撕下来一块给如意吃,好奇道:“莫不是喊你当红娘去了罢?”
  花春想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厉害呀你,一猜就中,不过不是当红娘,老华还差两步,此番是喊我去给她当说辞去了,她竟然给人家说,是我想尝尝人家的酒,硬拉着她陪去的。”
  “啊对,”说着,她恍然想起什么,悉悉索索从袖兜里摸出条红头绳,细看还绣着花纹,道:“我在集市上买的,以后给如意用,垂髫小儿,待她头发再长些就给她抓起来。”
  “抓抓~”如意丢开饼心,伸出拿过饼心的油乎小手直接就来抓头绳,还和花春想对话道:“给,要要要!”
  “嘿,瞧把你给能耐的,都学会说要要要了呢,”容苏明夹来根菜丝喂进如意嘴里,揶揄道:“本事大呦,喊声娘来给阿大听听,喊出来就喂你吃块肉肉,咱不要绳子。”
  花春想趁如意扭脸去看容苏明,及时又把头绳收起来。
  如意将满一岁年纪,好似已能听懂人言,甚至知道“娘”就是美美,但小丫头干张嘴就是发不出“娘”这个字的音来。
  盯着阿大眼睛兀自努力许久,如意最后把头一歪,乖乖巧巧道:“美美?”
  叫完了还伸出小胖手指指向花春想,重复道:“美美。”
  “……”容苏明以掌根按在眉心,抿起嘴来咯咯咯笑得肩膀直抖。
  “上有计策下有对策,说的就是你家女儿没错了。”花春想端着给如意特制的小小粥碗,同样笑得灿烂。
  独剩如意一脸懵。
  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犹豫不定的如意最后探身过去,直接用小脏手抓住容苏明袖子,满是认真道:“嗯嗯嗯嗯!”
  “……好好好给你吃肉肉,”容苏明努力收敛笑意,抖着筷箸搛来根瘦肉丝给如意啃,又朝花春想道:“她何时变得这般猴精猴精的,都学会转换意思了?”
  花春想正欲开口回答,只见如意一手捏着啃过的炒肉丝,兰花指高高翘起,一手啪啪拍着自己饭椅上自带的桌面,把小眉头拧出川字:“美美大大意意咹唵嘛呢叭咪吽滴里嘟噜……嗯?”
  连串的叽里呱啦唱佛经般从如意嘴里飙出来,好像在跟人理论,最后那个仰起脸暼过来的小眼神甚至还带了几分挑衅和不屑。
  “哎呦我姑娘呀,你可太有趣了——”容苏明放下筷箸和饼,被今天的如意逗得乐不可支,抹嘴就在丫头脸蛋子上吧唧亲了一口。
  旋即就被一脸严肃的容镜小姑娘一把推开,“大大滴里嘟噜美美家咧?”
  “容镜你大油手,抹我一脸,”容苏明一愣,扯来袖子给如意看上面的脏手印,道:“瞅瞅,我小心翼翼没敢弄脏的衣裳,你看被你抓出来的油印子,你阿娘又该数落我邋遢了!”
  如意拍桌子跟容苏明呛话:“哪都咿乓啊咦啼次!”
  花春想只好出来拦架,给了如意半块她最爱吃的小苔饼,顺茬儿宽慰道:“对对对,都是容昭的错,我们如意说的对,容昭大坏蛋是不是?”
  如意啃一口小苔饼,嘴角立马沾上碎苔渣,笃定地摇头道:“大大大大大!”
  她在说阿大不是大坏蛋。
  花春想:“……”
  花春想朝如意伸出盛了小米南瓜粥的粥匙,妥协道:“好叭,你阿大是世上最好的人,没有别的商量。”
  如意认真点点头,然后才张嘴继续吃饭饭。
  成了精了简直。
  —
  入夜,花春想莫名睡不着觉,歪在床里头拉容苏明闲聊。
  季节虽已入秋,气候却还未发生较大转变,夜里还是有点热,女子赤脚蹬在卧榻里侧的围栏上,只有腹部搭着毯被一角,戳了下容苏明,悠悠道:“要是老华成亲,咱们该随多少份子钱才妥?”
  “那得看你觉得多少为妥,”容苏明展胳膊展腿伸懒腰,打哈欠道:“不困的话给捏捏胳膊罢,疼得厉害。”
  “老华当时给我随的份子钱是五百两整,还送了一座桐荫稚女玉山子,听绮梦姐说那玩意有市无价呢。”花春想收回脚,侧起身来给容苏明捏胳膊,“那你给出出主意,除了份子钱,我还应该给老华随什么?”
  好像送什么东西都显不出她的情谊。
  容苏明这边这条胳膊疼的厉害,被轻轻一捏就忍不住倒嘶冷气,“你轻点轻点嘛,疼。”
  花春想“哦”了声,旋即就放轻力道,犹豫须臾,还是没问出那句“你胳膊怎么了”的关心。
  待手臂没方才那么疼之后,容苏明才继续说道:“话说你们今儿是把事情给说定了吗?怎的都到随份子这一步了,用饭时候不是才说只是去看了看么。”
  花春想每侧身躺时就习惯把腿搭到容苏明身上,这次亦然,但她本人却毫无察觉:“嗐,是我想的多呗,我觉得那唐二娘对老华也有那么点意思,最那什么的是,唐二娘的一双儿女也特别喜欢老华,就冲这点来说,她俩的事估计就能成一半,目下估计就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容苏明枕住另一条胳膊,问道:“为何说唐二娘儿女喜欢老华,事情就能成一半?”
  “因为像唐二娘那种带着孩子独居的人呀,她若是再成婚的话,她首要考虑的肯定是孩子嘛,嘶——”花春想说完才反应过来,似嗔似笑着用力捏了容苏明一下,道:
  “我发现你对事情的关注点老是和别人不一样,我在跟你说份子钱的事,你三两句就扯到这上面来,容昭,你在铺子里上工时候也这样么?绮梦姐和你的大总务是怎么和你把天儿聊下去的?”
  天气热,围幔未曾放下,驱蚊虫的熏香淡淡萦绕在空气里,让人无法忽略。
  花春想的腿还搭在自己腿上,容苏明突然抬了下靠外侧的那条腿,成功夹住花春想脚踝让她动弹不得,玩笑道:“我只是怕有一日你会带着如意离开,然后找个对如意好的再成一家。”
  “你这家伙,好端端怎又混说八道起来了,”花春想试图把腿收回来,谁知容苏明力道这么大,教她如何都挣不脱。
  挣扎失败后,她干脆探身过来整个人半趴半压到容苏明身上,捏住这家伙的下巴居高临下道:“容昭你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我当真不想听。”
  屋里没留灯,只有明亮月光从窗户的明瓦上映进来,将屋内景象照出个朦胧,容苏明看见近在咫尺的人眼睛里似有光亮,盈盈动人,却无比认真。
  她静默须臾。
  是啊,还在一起的时候说出的话大概都是真的,无论是山盟海誓还是死生不渝。
  “春想……”情感内敛的人最终还是单手抱住趴在身上的人,胳膊稍微一用力把人压近过来。
  放低缓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春想呐。”
  “嗯,说。”
  “……你名字真好听。”
  花春想不知道自己期待着听容苏明说什么,但听见这句话后她竟然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失落,便使坏地去抓容苏明腰侧的痒痒肉,反正人被她压着,还不是任她捏扁搓圆。
  于是乎,在容家阿主咯咯直笑的求饶声中,容家主母开腔道:“迢星居的都已经是那般的肚子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容苏明笑得停不下来,眼角都攒出了隐隐约约的泪水,更无法整段说话,断断续续道:“当,当然是,生生下……”
  “那可不行!”花春想悍然否决,义正言辞道:“我才不要我女儿凭空多个妹子呢,名义上的也不行!”
  怕痒的人咯咯笑得捂住眼睛,好半晌才回过劲来,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太明显的喉结在花春想的朦胧视线里上下滑动了个来回。
  容苏明道:“我这儿憋着更大的坏主意呢,你要不要先听听?”
  花春想脑袋一歪,人麻溜地从容苏明身上滑了下去,道:“早就听闻过容大东家满肚子坏水儿了,今次承蒙赐教,某洗耳恭听。”
  几乎是没有停隔间隙,花春想才躺下身来,容苏明就拉着身上毯被翻身压了过去,“来来来,单单是洗耳恭听效果可不得行,须得言传身教结合才可以。”
  “唔!容昭……你轻……大流氓……”一星半点的话语残余从起卧居的窗户里偷溜出来,被徐徐夜风吹散,飘向高高地枝头树桠,飘向更加深远的星辰夜幕。
  院子里尚有夏虫鸣叫,明天定是天朗气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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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阅览。
  今天去放羊,被半大的羊羔子扽跌进河沟,自己竟然爬不上来,又被羊羔子拖上去,丢人不丢人暂且另说,当它咬着我裤子口袋把我往前拖的时候,我其实真的很想糊它一巴掌,,,我气得揪着裤子冲它跺脚,它却一脸无辜地朝我撂蹄子。。。
  我们要爱护动物,不能对小动物施加暴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