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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概不退货
  饭罢,花春想喊小桂枝到书房里说话,下人们有条不紊收拾饭桌,容苏明胳膊下夹着如意,和泊舟一道去后院喂小狗。
  狗舍建在离竹楼不远的院墙边,小狗吐着舌头趴在门口,样子本有些无精打采,瞧见有人朝这边来后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拖着脖子上铁链开始原地转圈。
  “啊呀!”如意指指小狗,喜滋滋开始拍手,两条小短腿来回速腾,想要过去和小狗玩。
  容苏明自然不会同意,停下步子离小狗一定距离,让泊舟提饭桶上前给小狗倒狗食——都是些晚上刚吃剩的饭菜,喂狗正好。
  别人家的狗都是吃的各种不得了的饭食,容家养狗没甚将就,小狗吃五谷杂粮长这么大,倒也没见哪里比别的犬次。
  见到小狗甩着尾巴埋头吃食,如意久久不见自己靠近那边,便抓着她阿大袖口仰起头“喂”了一声。
  “喂也不让你过去,”容苏明把随手夹在胳膊下的小娃娃抱好了抱到胳膊上,腾出手来捏那肉嘟嘟的小胖脸,自言自语道:“诚然是胖了,胖点好,胖点可爱。”
  如意自己抓抓手,嗯嗯啊啊嘟哝一大句什么,反正听不懂,容苏明抱着她往回走,花春想回到起卧居时,如意在自己的栅栏圈里玩,容苏明就盘坐在如意身边,肘撑膝手托脸地犯困。
  “困了便先去睡罢,”花春想看眼刻漏,时间已至亥初,一条腿跨进栅栏里把如意抱了出来,对容苏明道:“我去给如意洗漱洗漱,啊对了,如意下午臭臭了么?”
  “没,”容苏明打个哈欠,泪眼婆娑,起身迈出栅栏,衣裾还在栅栏上挂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不然你再让她臭臭。”说着就过去那边倒水,好给如意洗漱,“跟桂枝那小丫头聊得如何?她可有说什么?”
  花春想亦抱如意过来,脱了小丫头脚上鞋袜以及身上外罩,道:“不肯说呗,那孩子当时是跟着薛妈妈过来的,没成想后来我娘搬出花家,薛妈妈又回老主身边照顾了,若是不然。我还让桂枝回去跟着薛妈妈?”
  容苏明兑好水,挽起袖子给如意洗手洗脸,笑道:“薛妈妈留桂枝在这里,想来无非就是想给那丫头谋条后路,你呀你,再给人送回去算怎么回事。”
  “啊,是啊!”花春想按住如意一只洗过的手,把人往上掂了掂,叹道:“你看我这个脑子,怎地就没想到这个呢?!”
  容苏明道:“人说女诞一子三年痴。”
  花春想:“......”
  花春想把如意的脚伸过去,平平板板道:“好好洗,指缝里也要洗干净。”毕竟容苏明有前科,叫她给如意洗漱,她就把小丫头丢水盆里沾水涮了涮。
  最后,容苏明大功告成般拍了下如意湿漉漉的肉脚板,眉眼弯弯地看花春想,道:“这回绝对洗干净了!不信你闻闻。”她没再开口问花春想到底打算如何处理小桂枝的事情,她觉得其实花春想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笨笨的,这姑娘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只是别人不太理解罢了。
  不过没关系,别人爱理解不理解,她容苏明直到就好。
  “倒水去。”花春想支使容苏明去倒水,自己抱如意到矮榻前坐了,把如意拉臭臭,待容苏明倒了水回来,才越过遮挡视线用的屏风,矮榻前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声响顿住了容家主的脚步。
  容苏明一愣。
  花春想一愣。
  如意一愣,然后如意吓哭了。
  “......”容苏明忍几忍,没忍住,哈哈大笑着走过去捏如意的脸,“你还哭,没见过谁家孩子放响屁把自己吓哭的哈哈哈哈!”
  花春想也跟着笑起来,差点手滑让鼓肚子蹬腿的如意掉下去,她给小丫头收拾干净,又让容苏明端水过来给孩子洗屁屁,这等打杂对容家住来说简直是越做越上手。
  “如意呐!再陪我玩会儿罢。”倒完脏水回来,早已洗漱过的容苏明蹬掉鞋子跳上卧榻,跟圆滚滚白嫩嫩的如意玩耍起来。
  容苏明在看孩子,花春想这才得空去洗漱,边和容苏明说话,道:“谢夫人和王夫人两家和丰豫做的什么生意?和她二人聊天,十句里有八句都在说她家东西比别家的好,言语中还总想让我帮她们两家说说好话。”
  “就是寻常的皮货生意,也没什么,”容苏明躺着,并拢曲起两腿,让如意趴在她小腿上玩荡秋千,道:“就是前阵子她两家来交货,赶着绮梦遇上,挑了几句货物毛病,偏生和他们续约的事宜归绮梦管,我恐两家忐忑,便让你随意请王谢二夫人过来吃个便饭,之前不是给你说了原因么,忘啦?”
  花春想点头,道:“是忘了,绮梦姐最近如何?许久不曾见到她了。”
  “可能不大好,”容苏明累得喘气,只好把如意放下来,小家伙唰唰唰爬到她身上,翘起腿还想玩,被容苏明放到床里侧好生坐着,“云醉那边突然没了易墨消息,前阵子绮梦让我帮她转送东西,我差人去云醉后,那边说易墨已经不在军里,回朝歌去了,绮梦......绮梦好像还挺伤心的,但也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嗐,她这人,愈是难过愈高兴。”
  花春想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踢踏着木屐过来,道:“叶姐姐约咱们吃饭,三日后,正好你休息,有空吗?”
  “有!”在床里侧滚圈的如意发出一声回答。
  容苏明看一眼女儿,复瞧向花春想,忍笑点头:“诚然,有。”
  ///
  这日傍晚,暮风徐徐,夕阳灿烂,温离楼从缉安司下职后直接来了巾梓街。
  眼前这家挂红招子的小店,是丰豫总铺的旧址。
  “老温,在这儿呢!”温离楼才迈进门槛,坐在那边的方绮梦就朝这边招手,道:“捎壶酒过来,你身后的架子上。”
  温离楼随手提一壶过来,放在方绮梦跟前,自己转身坐到叶轻娇旁边,道:“方三,你跟前的毛豆递过来一盘。”
  “小气鬼,”方绮梦噘嘴,将那盘尚没人吃过的毛豆推过来,哼道:“可省得别人沾你光,待会儿莫吃醉酒啊,不然没法抓你掏饭钱。”
  温离楼兀自剥毛豆,光闻着味道肚子里就是一阵咕噜噜响,丢几颗进嘴里,边嚼边道:“叶轻娇请吃饭,你找她掏钱,”说着偏头看身边的叶轻娇,用手肘碰碰人家,道:“你可看着点方三,不然荷包捂的再紧也不行。”
  “上次一起吃饭,绮梦吃醉酒,没拦住她开了人家一坛上好的粮酒,”容苏明给花春想解释道:“喝两口,洒半坛,那酒一百八十两。”
  “嚯,够可以,那时谁请客?”花春想被逗笑,对请客的人表示同情。
  容苏明点头,道:“我。”
  花春想:“......”如意坐在她阿大的腿上,悄悄伸手去抓桌边的毛豆皮。
  坐在容苏明另一边的温离楼忍不住笑,拿俩完好的毛豆递到如意手里,收回视线后头也不抬道:“何时上饭菜?烤肉呢?今儿在城北缉人,连跑三座坊,饿得不行。”
  “快了罢,烤肉的炭在外面散烟,我催催。”叶轻娇收回落在如意手上的视线,眸子闪了闪,唤小店老板催后厨。
  方绮梦已经吃了好几杯酒,又一杯下肚后,她问温离楼道:“之前还见你蹲夜抓人,你们缉安司特别缺人吗?连你这位司正都要亲自出马,抓人什么的苦累活,都是下头武侯们的差事罢?”
  “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温离楼伸手拿来酒壶,给自己也倒一杯,低声问叶轻娇要不要后,才继续道:“我们出府公务有补贴,夏季冰补,冬季炭补,而且吃饭也可以报公销。”
  “待遇真好,”方绮梦扭头看容苏明,捏着酒杯道:“东家,听见没?”
  容苏明:“如意,这个不能吃。”手忙脚乱处理被小丫头咬出来的毛豆,只留毛豆皮让小丫头嘬味儿。
  “春想你管管容苏明,”被无视的方大总事“忿忿”吃下杯中酒。
  很快,菜、肉、酱料以及烤肉用的炭炉被送上来,几人围坐着开始吃饭,夏季傍晚烤肉吃酒,最是惬意不过。
  温离楼夹了块烤好的肉低头往嘴里送,手肘处的衣袖突然被人不轻不重拽了下,扭过头看过来,正好撞上如意小丫头那双葡萄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孩子的眼眸,纯澈干净,墨琉璃般。
  “嗯?”温离楼扬眉,不知道如意要做什么,正在吃东西的容苏明忙放下手里筷子,去拉如意揪着温离楼的手,“宝儿,这人可不是你能乱撒娇的,快松手松手。”
  “啊大大大......”如意不撒手,甚至抻着胳膊想让温离楼抱。容苏明硬掰开如意的手,把小家伙塞给另一边的花春想,道:“你先抱着,别扰人吃饭,”揉揉如意发顶,道:“你温......你温叔叔吃吃饭再抱你啊,乖一些,自己玩。”
  几人继续边吃边聊,温离楼神色无波无澜,眼角余光却又连着往如意身上扫了号几下,叶轻娇察觉,垂垂眼皮当做没看见,心里起伏再大面上也无波澜。
  小丫头嘴里只有下面冒出俩不对称的牙尖尖,尚咬不动东西,花春想要了碗肉羹喂她,才吃没几勺丫头就开始不张嘴,容苏明塞来块苹果让她啃着。
  方绮梦拉叶轻娇和花春想一起聊候朝门外的酒市,温离楼可能是饿极了,一声不吭只管边烤东西边吃,偶尔和容苏明碰两口酒。
  容苏明突然清了清嗓子,同温离楼道:“听说清波码头以后不让进商船了,为什么?”
  “鬼才知运通所那帮狗东西到底想做什么,”温离楼又往调好的酱料里撒辣椒末,拌了拌,随口问道:“你们在清波码头有生意?”
  “有的,”容苏明毫不忌讳,吃一口蔬菜,道:“自上京和中都往来的船都从清波码头进出,”抻抻袖子,道:“不让进出就不让罢,最多不过是往别处码头靠,无非就是船跑远点,停泊费用多交点。”
  “......”温离楼翻眼瞅容苏明,摇头叹道:“刺绣纹不如倚市门呐,田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啊。”
  “你这当官的还来羡慕工不如商,”方绮梦朝这边的人看过来,道:“不给人活路了。”
  如意丢掉手里啃得乱七八糟不像样的苹果块,抻胳膊想要方绮梦抱,她方姨姨乐呵呵将人抱过去,如意指着方绮梦的碗嗯嗯嗯不停,然后乖巧地被她方姨姨喂了两口米粥,如意吃得高兴,接下来又探身要隔壁叶轻娇抱,同样让她叶姨姨喂饭吃,毫无意外,突然开始轮番撒娇求抱求投喂的如意丫头,再一次拉住了温离楼衣服。
  “亲闺女耶,你可当真是会撒娇,”容苏明放下筷子,想直接把孩子抱过去,“过来过来,阿大抱。”
  “没事。”一直不动的温离楼垂眸看小丫头,也没有要伸手抱她,但也破天荒地舀半勺绿豆粥喂如意。
  快三十岁的人头一次喂孩子,笨拙得基本没能把粥喂进去,洒了大半,叶轻娇接花春想递过来的口水巾给如意擦嘴,眼底浮起层极淡的水泽。
  “你闺女长牙啦,”温离楼好奇地歪歪头,看见了如意嘴里那两颗出得颇为不对称的白牙尖尖,“容二你闺女真的长牙了!”
  容苏明点头,道:“我知道,”伸来手背给温离楼看,“如意咬的,丫头厉害着呢,牙痒痒时候逮人就咬。”
  温离楼再舀一勺粥,另一只手托在下面小心翼翼喂如意,唇角噙了淡淡笑意,道:“小孩子可能都咬人罢,我小时候也咬人。”
  认识这么多年,温离楼虽然外向健谈,但极少主动说起自己少年,方绮梦没样没相地把一只脚脚踝搭在另一个膝盖上,趣道:“被你咬最多的就是叶轻娇罢?”
  温离楼瞧一眼方绮梦,道:“就你机灵。”
  “多谢夸奖。”方绮梦耸耸肩,继续给自己倒酒,花春想想拦一拦,被容苏明在桌子下碰了碰鞋子——方绮梦一直都是清醒冷静的,虽不知她和易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她不开口,别人就没法帮,况且她也不一定需要人伸手。
  方绮梦,是容苏明见过的活得硬扎的人之一,不输温离楼。
  毫无意外,最后方总吃醉了,也没地儿去,被容苏明两口子带回容家。
  “不是说叶姐姐家并不富足么,”花春想边让人把方绮梦往卧榻上放,边问容苏明,道:“今次如何突然请咱们几个吃饭?”
  容苏明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如意,道:“想来过几天绮梦还会请吃饭,再有就是咱们请,温离楼从不吃亏,但也从不沾光,叶轻娇就是太了解老温,才用了这个法子,”向怀里孩子努嘴,解释道:“估计寒烟快要从收容司出来了,哦,寒烟就是叶轻娇的闺女。”
  “我知道,”花春想上前帮方绮梦盖毯子,道:“你给我说过,我觉得温司也不是那么讨厌小孩子,他今天不还喂如意吃饭了么。”
  “那是温不周在走叶轻娇给的台阶,”睡梦中的方绮梦突然嘟嘟哝哝开口,道:“老温这人比你家容二还傲犟,她亲手将寒烟赶出的家门,要是她媳妇不在中间铺路调和,老温绝对拉不下脸接寒烟回家——容二你媳妇好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花春想:“......”
  偏生容苏明还爱插一脚,“我知道她笨,不过有什么办法,娶都娶了,又退不得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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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被论文逼得抓狂的日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