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故眼前薄雾散去,从杯中洒下的茶水,方落了两滴到他膝头。
只是水滴下来的片刻功夫,他已看遍了石神之子练如心的半生。
练如心就这样立在他的面前,重复了一遍他的来意:“在下,请云中君安心就死。”
说这话时,练如心脸颊上仍有羞赧的红意,像是个因为向别人提出了无理要求而腼腆不已的少年。
所有故事,所有弱点,在他打算动手前一并奉上,练如心确是君子作为,杀人都杀得如此风度翩翩。
封如故这样想着,又抿了一口残烟,将烟枪横搁在桌上:“我还真是容易招人恨啊。”
练如心抿一抿薄唇,并未否认,一双含着淡淡忧悒和悲伤的眼睛望着他。
接触到他的目光,封如故无端一寒。
与他周旋至此,始终盘桓在封如故心中的那点疑惑与不安越来越清晰。
——练如心是石之灵孕生,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天成,因此,他一双眼能窥破一切迷障。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十二年前,在断崖赏日出的封如故使用了移相之术。
他同样一眼看得出来,衣上尘是魔修,而黑衣人身上有血煞之象。
……他能窥破一切……
陡然意识到这点后,封如故的面色变了一变。
在察觉封如故神色有变,练如心知道他是猜到了真相,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云中君。所有障眼法,于我都是无用的。”
“所以,我知道,您在那位居士腕上点了一枚引路星、先给了他错误地点,引他离开,又打算在适当时候招他回转,因此,在下早早在清秋馆四周设下了灵力屏障,也已在方才催睡了馆中众人。”
“您一直在与我周旋,想要拖延时间,在下也知道。”
“……云中君身体抱恙,用不得灵力,在下在跟踪您时,也早就知道。”
“在下唯有一事不解。”练如心道,“云中君明知我跟在你身侧,伺机下手,却连徒儿也不肯留一个在身边。您真有如此大的胆识,敢以一具和常人无异的废躯,在此等候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