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在胡同话特定语气中就是“我们”的意思。
兔儿爷:原意不是同性恋,但衍生出这类意思,并且是贬义。
第68章、你废了我养你
杨兴知道自己的毛病,从小就不愿意露怯,蹲也要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势。掌心朝上,中指的第一个骨节上有一块薄薄的茧子。
那是他得意成绩的由来,无数日夜成就的保送名额。再后来,也没有机会放松过。因为还有小光,他不能松懈。
他不懂纪雨石为什么那么喜欢玩儿冰,这会儿摸着冰面,凉丝丝的。大概无论是什么东西,纪雨石都会觉得好玩儿吧,很逗。
“杨兴你丫倒是跑啊!”纪雨石疯了,膝盖被冰上的石子儿硌得生疼,“杨兴!”
串儿青仍旧不急着动手,滑了个大圈儿,像特意亮相给纪雨石看。转弯的那一瞬才垂直冲刺,拉开步子之后,像一枚子弹,像从空扎入水面的鸟儿。
这样压下去,轻则断其筋骨,重则断掌。
“杨兴!杨兴!”纪雨石从不知道自己嗓子有这么大,声带撕破了。可他除了喊这个名字,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跑气似的,真的是撕开了。他想喊冲我来啊,都是自己挑起来的,伤人的是自己,你们这帮老爷们儿欺负我师兄干嘛!
那不是别人,那是杨兴啊!这么傲的一个人,你们让他断一只手,等小爷能站起来了跟你们丫玩儿命!
滑近的声音愈近,杨兴反而不在意了。打了光头那天他就料到会有挨收拾的一天,但那个仇他必须得替纪雨石报了,哪怕是小石头先动手的错。
这世间现世报来得很快,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错就是错,纪雨石当年是,他如今也是。
余光里滑进一双冰刀,是串儿青抬起了左腿,杨兴闭上了眼。手背上突然凉透了般的疼,刷一下就过去了,疼得他下意识睁了双眼,雾白的冰面上多出两条鲜红色的血。
是他自己的血。
纪雨石眼睁睁看串儿青压过去,僵了一瞬,吓得不知所措。趁手上力道减弱他拼力一搏,摔一跤再起来,从没在冰场上摔这么狠过。
“师兄!”跑近了他就知道完了完了,两队对打都没出过这么多的血,完了完了。
串儿青看他不要命地奔过来,先滑开几步,确保自己不会叫人反伤。“是有点儿能耐啊,俩人摁你都让你跑了。”
纪雨石顾及不到别人,只跪下来看杨兴的伤。他知道这种割伤的厉害,他怕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流血流过去了。
“别动,别动啊,没事儿……”摘了自己的围巾给杨兴裹手,纪雨石也听不清自己瞎嘀咕什么,“没事儿,师兄小伤,咱们上医院去,上医院去……”
杨兴也傻了,一来是他没见过纪雨石六神无主成这样,自己叫人踢得半死都没这样过,二来是他低估了自己对伤口的猜想,手背上横开的裂口触目惊心。
大伤不疼就是现在的感觉吧,杨兴真没觉出疼来,他在意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青哥,咱们的事儿……都结完了吧?”
“完了啊,这事儿今天算完。你别怪我下手狠,亮子到现在都没下床呢,”串儿青磕磕冰刀的锯齿,血挂得不算太多,“你行啊,眼都不带眨的,为这么个臭小子值吗?”
这语气,和刘国庆问话时差不多。有情人本就难见,更别提是两个兔儿爷。
“值你麻……”纪雨石扶起人就要开骂。
“石头!”杨兴心里有点儿奇怪,急忙把人拦着,“这事儿完了!你听话!”
跟着串儿青过来的还有他十几个兄弟,每个都是走冰刀的高手,两个人跑是跑不了的。他滑过来一看,很惬意地问道:“手还能要吗?”
杨兴判断不了他是真问还是假问,麻麻的痛感这时候才从腕下起来,是一种深凉的感觉。“能,但估计往后抬不起重活儿了,得养。”
“知道厉害了就行,咱们都是实在人,不为难小辈。”串儿青意味深长地瞥他俩一眼,吹了个哨子,“你,惹事儿的那个,叫什么?”
纪雨石仍旧不是能忍的脾气,刚才是求人,这会儿他帮杨兴压伤口,感觉师兄死死摁着自己的手背。“大名纪雨石,你要想约架咱俩单独来!”
“呦呵,还想打呢?就你这脾气,在什刹海叫人打死都不可怜。他说,你是为了护他弟弟?”串儿青瞧这一对儿苦命鸳鸯,血是滴滴答答从手上往下淌,一条浅蓝的围巾快要染成深蓝色。
“也是看不过你们以多欺少。”纪雨石没看清伤成什么样了,先胡乱地压住杨兴的脉,“我师兄伤了,你别特么贫了行不行!”
“我也得让你着急着急,知道下手没轻重的教训。”串儿青甩开膀子倒滑起来,“得嘞,你们那个店,咱们也摸清楚了。下周一约上你师兄的弟弟,我带弟兄们认个人,把这件破事儿彻底了结。否则他人是别想再来什刹海了,叫兄弟们瞅见了指不定要挨打。”
杨兴听出这里的意思,那帮人不仅记了纪雨石,记了他,还记了小光。这才是他最怕的。“行,下周一我带我弟过来,但你们要是跟我玩儿阴的,我没今天这么好的脾气!”
“知道你不是善茬儿……亮子的医药费,就不跟你伸手拿了。得嘞,去看看手吧,往后阴天下雪疼的时候,你俩就知道打了人的错处。”串儿青慢悠悠地说,带着一圈人慢悠悠滑走了。纪雨石是从不在冰上打滑的,突然跟站不住差不多,扯着杨兴的袖口往岸边挪。
手里这段袖口都是湿的,他分得出来不是化开的冰,是血。是鲜血糊在皮肤上,还有热度,还有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