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娃娃放到他左眼位置。
娃娃忽然发出“叽”的叫声。
方子珩一怔,听得出,那是娃娃的里面有一只虫。
老人动作轻柔地抚着娃娃,里面很快平静下来。
他说:“你的眼睛是生气被夺,然后被下咒,咒本身对你无害,看来下咒的人对你很好。”
方子珩没说话,手指在瞎眼上摸了一下,然后站直身体。
老人看向闻玺,声音格外郑重,“伸手。”
闻玺伸出手。
老人拿起娃娃,刚到到他手上,几乎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就起了变化,娃娃晶莹的外表迅速褪色,恢复成了竹制的模样,一滴碧绿的液体从竹丝缝里渗透出来,滴落到地上,化成一片冰霜。从头至尾,娃娃内部没发生一丝声音。
老人和领头人都是乍然变色。
“这……这怎么可能,春秋蛊……”领头人低呼一声。
老人迅速捏开娃娃肢体,抖了抖,从中掉出一条小拇指长短的虫子,软绵绵的没有动静。领头人大急,嘴里嘀咕着土话“咋个整”。老人把虫放在掌心,双手合什,低声念咒,等了片刻,摊开手,虫子依旧死气沉沉。
“死了。”老人把竹制娃娃和虫放在一起,对领头人说,“放回坛里,葬了。”
领头人哭丧着脸说,“三年才养出来一只。”
“别让客人笑话。”
领头人捧着坛子走出去,动作慎重,像是捧着宝物一般。
老人伸出手,蓦然拉住闻玺的手。
闻玺坦然张开手掌。
“我们族里喜欢用春秋蛊来看查看因果,一岁一春秋,既是四时,又是光阴。以春秋观因果,能看透人眼看不到的造化。没想到,你身上的因果,竟能逼死春秋蛊。”
老人枯瘦的手在他手上摸了摸,脸上所剩不多的肉微微颤抖,他赶紧松开手,大口喘息两声,睁着双眼,露出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咒在你身上。”
闻玺说:“还请老前辈指教。”
老人沙哑着说:“我指教不了你。咒在你身上,是黑苗的手段,以生死血脉下咒,下咒的人已经消失于世间,找不到源头……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闻玺问:“还有什么麻烦?”
老人一字一句说道:“你身上有的不止这一个咒。”
闻玺一愣。
这时他手腕上一道红绳上流动着暗光,一闪而过。
方子珩和老人都注意到了。
闻玺对老人道:“老前辈稍等。”
他手掌捂在红绳上,闭起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老人正在暗暗观察他,眉头紧皱。
闻玺突然低喝一声——
“阮棠!”
第141章
阮棠在浓雾中奔跑着,气喘吁吁,心里十分迷惑为什么做梦都能感觉到腿脚酸疼。她实在跑不动了,回头看,云雾中黑影憧憧,六只手同时挥舞着的菩萨追了上来。
自从阮棠说特效差之后,菩萨早就没有了笑脸,祥云,彩辉,流光,通通都没了,只剩下无尽的迷雾,和浑身苍白没有一丝色彩的菩萨。
菩萨停下来,冷笑看着她,“怎么不跑了?”
“跑不动,”阮棠哼哼哧哧的先匀了一阵气,“你不是在学校里被体育老师雕出来的吧?梦里还要逼着人跑步。”
菩萨气得眉毛竖起,“你许愿。”
“我不。”
“你许了我就放过你,还给你很多财运。”
阮棠深深呼吸一口,忍痛拒绝,“我不。”
“明明就很心动,为什么不愿意许愿呢。”
阮棠白它一眼,“你当我傻,哪有正常菩萨会逼着人许愿的。”
菩萨忍着性子说:“那是因为我还不是达到那个境界,需要积累功德,不然也不能这样到处给人实现愿望。”
阮棠笑了一下,“你说的是真的?”
菩萨慈祥地说:“当然是真的。”
阮棠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信。”
菩萨立刻就变了脸,周围的雾气翻滚着,像一锅煮开的沸水,它嘴角一沉,整张脸透着阴翳,四面八方都回荡着它的声音,“你许愿。”
阮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上强买强卖的菩萨,不过她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往地上一坐,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随便吧。”
菩萨渐渐被雾气笼罩,看起来就像是藏身在雾后的黑影,六只手看起来极为诡异。
阮棠看了一眼后马上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能不能在梦里也睡着。
躺着躺着居然还真有些发困的感觉,身体似乎变得很轻盈,她睁眼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雾气托了起来,渐渐往上飘着。
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脸,白刷刷的,脸色阴沉,再没有半点宝相庄严的感觉。它的身形比刚才巨大的多,像是一尊巨人。
阮棠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它的手掌中被托着,“你干什么?”
菩萨桀桀怪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既然你不愿意许愿,那就留在这里不许走,直到你想通为止。”
阮棠这才有点急,站起来想离开它的手掌,可无论怎么跑,它手指就跟小山一样矗在前方。
“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呢?”阮棠狂奔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演西游记呢?”
菩萨狞笑:“还有些不一样的。”它另一只手从高空拍下来,看样子是要把阮棠合在掌中。
此刻它高大的就像山峰一样,手掌挥动,带起的风刮地四周的云雾往两侧翻滚,气势惊天动地,阮棠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可她无论往哪分方向跑,都没有止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手腕上一阵热热的感觉,阮棠抬起手腕,发现上面红金色的绳子隐隐流动着光。
她伸手摸上去。
从遥远的空间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阮棠。”
阮棠一震。
四周浓厚的雾气忽然被震荡一空,一道晦暗不明的淡金色光芒像突如其来的一颗石头投了进来,引发阵阵涟漪。
菩萨脸色一变,想要去触及金光,结果身体被弹开,往后仰着摔倒。
原本被它托着的阮棠一下子掉落下来。
身体不停下坠,无休无止,阮棠想要尖叫,却感到全身无力。
“啊!”
阮棠从床上猛地坐起来,看到自己还在酒店房间里,心里安定不少。
砰砰的敲门声让她心又狠狠跳了两下,立马起来开门。
严昱泽倚着门说:“你脸色怎么这个样子?一晚上没睡?”
阮棠摆手,“等会儿说,你大清早来敲门有事?”
“大清早?”严昱泽奇怪地看她两眼,“都已经快下午了,早饭你没出来吃,现在已经下午一点,我和张哥上午去了趟学校刚回来,打算喊上你一起吃午饭。”
阮棠懵了,没想到梦里和六臂的菩萨纠缠那么久。
“你等一下,我刷牙洗脸马上就来。”阮棠冲进卫生间。
等她速度飞快搞好个人卫生从里面出来,严昱泽坐在单人沙发上没走,看着她拿着一套衣服再次进去,顺手捋了两下头发,就绑起马尾辫,动作随性又麻溜,还扎得挺好看。
等她收拾好说可以走了。
严昱泽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辫子。
阮棠斜眼扫他。
“看你扎的紧不紧,”严昱泽说,“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睡那么晚还不知道。”
阮棠说:“先去吃饭,等会和张哥碰头一起说。”
两人到酒店楼下,张诚和一个穿着校服身形消瘦的男生站在一起,阮棠一眼就认出,那是和昏迷三个学生一起拍进照片的那个学生。
张诚对学生说:“你也没吃饭,跟我们一起吃吧,有些情况你在学校不好说,私下可以和我们说。”
学生右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看起来有些紧张,也有些提防。
吃饭地点选在离酒店很近的火锅店,任龙也一起来了,他原本心态还算放松,可是到了黑石镇后,关于父亲的线索没有大进展,他开始有些着急,想跟着来看看情况。
进火锅店的时候,学生还有些拘谨,随着鲜羊肉片下锅,汤味飘香勾人,涮肉鲜嫩可口,气氛就开始熟络起来,张诚和严昱泽有意无意地和他搭话。
学生的名字叫于晨,高二3班的学生,平时成绩在中上游,和昏迷的三个是朋友。
“朋友?”严昱泽说,“你们班的老师和同学,平时看到只有他们同进同出,你和他们三个是什么程度的朋友?”
于晨很瘦,脸颊上没几两肉,校服穿在他身上跟挂在衣架上似的空荡荡。
他筷子在碗里戳着羊肉片,目光有些躲闪,“就是普通朋友。”
严昱泽什么人,娱乐圈商圈里都打过滚的,像于晨这种稚气未脱的半大孩子,他几乎一眼就能看穿情绪。
“于晨,吴俊他们昏迷不醒,快要变成植物人了,你知道吗?”
“植物人?”于晨猛抬头,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又赶紧收敛,“他们怎么了?”
严昱泽语气平缓地说:“老师没跟你们说是怕你们吓着,他们三个突然一个个昏迷,现在情况很危险,再过两天还不能苏醒,他们很可能就会脑死亡。脑死亡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于晨目瞪口呆,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张诚说:“你如果知道他们什么事,要赶紧和我们说。你也说他们是你的朋友,不希望看到他们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