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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暖阳微醺,日光正好。
  陆绥大早就被老爷子拽过去谈了许久的话,等回了屋,满意地看见温庭弈还在睡着,然后让丫鬟们蹑手蹑脚地退下,轻轻掀开帷幔,坐在了他身边。
  皇室的婚礼本就隆重且繁冗,昨天一通拜天拜地,他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身子不如他的珩萧。今日还要进宫拜见帝后和皇奶奶,陆绥担心他吃不消,专门吩咐不让下人叫醒他,是以这一觉,温庭弈睡的很是安心。
  陆绥静静地看着温庭弈的睡颜,看他乌黑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听他睡梦之间平稳的鼻息,心里一片柔软。
  “殿下…”大概察觉到陆绥在看着他,温庭弈悠悠转醒,“殿下,现在几时了?”
  陆绥想也不想,按住他将欲起床的身子,柔声道:“还早,再睡上一会,我陪着你。”
  温庭弈转头看窗外,轻叹口气:“殿下,怎得不叫醒臣?臣起迟了。”
  陆绥见他执意要起床,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由着他。婢女服侍温庭弈穿着妥当后,两人一同进了早膳,看距离进宫还有些时辰,又在屋子里多坐了一会。
  府中的掌事太监庄池趁机领着丫鬟小厮前来正式拜见世子妃,温庭弈坐在上座,静静听着庄池一一介绍。
  最前面跪着的穿着一身浅碧色衣服的婢女名唤缀玉,是服侍他的大丫头,长得小家碧玉颇为秀气,看上去就很沉稳。她身旁跪着的一身桃红色衣衫的婢女则唤浣玉,一张娃娃脸,嗔着几分笑意,两颊梨涡浅浅,很是讨喜。身后的则是一帮粗使的婢子小厮,温庭弈点点头,一一赏了恩赐。
  只是,似乎少了一个跟随自己的管事公公。
  温庭弈虽有疑惑却并未出口询问,倒是陆绥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勾唇笑了笑,然后轻声咳嗽了几声。这时庄池却上前走了几步,毕恭毕敬道:“老奴拜见世子妃,往后世子妃的一切琐事由老奴全权负责。”
  这话说完,温庭弈也是吃了一惊。庄池那可是老王爷身边的人,又是掌管府中上下大小事务的管事太监,断没有过来服侍他的道理!
  温庭弈推拒道:“殿下,这万万使不得。”
  陆绥止住他的话,只道:“这是爹的意思,你便安生用着,也不用担心爹那边,有吴叔照顾他。况且……”
  陆绥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下人,冷冷道:“往后你是我的妻,这汝阳王府也是你说了算,若有人敢以下犯上不知尊卑,你只管教训便是。”
  原来说来说去,陆绥都是想要帮他立威。
  温庭弈感谢他的一片苦心,转过头来继续道:“本妃既然是这汝阳王府的世子妃,便要担起主持王府的重任,日后尔等在本妃手下做事,忠心为第一,勤勉为第二,尔等可是记住了?”
  温庭弈好歹也是做过侯爷的人,凤眼微眯,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是十足十,众人被吓住,只得连声应是。
  两人在府中稍做了歇息就到了入宫的时辰,马车哒哒朝着皇宫进发,不到一会两人便由着宫中的姑姑领着去皇后的凤藻宫。
  大概是温庭弈的身份特殊,一路上引来了不少宫女太监偷偷的打量,他本人倒是不大在意,陆绥却皱了眉头,直接众目睽睽之下与温庭弈十指相扣,拉着他继续走。
  “殿下?”温庭弈试着挣了挣,见他并不打算放手,也就不在多说什么。
  凤藻宫内,金碧辉煌,贵气天成。雕花鎏金灯座上燃着七七四十九根绘有九天凤鸟的红烛,落地香炉内燃着凤诀香,青烟袅袅。
  温庭弈随着陆绥进殿以后才发现原来殿中不只帝后二人,还有一身着鹅黄色锦绣宫装的女子坐在殿下,头上戴的竟是皇后才可佩戴的九尾凤钗。若他猜的不错,那人便是后宫最为得宠的女人,也是二皇子的生母,文妃文氏。
  “臣叩见陛下,叩见娘娘,愿陛下万岁,娘娘千岁。”两人规规矩矩行了礼数,皇后大概心情不错,喜笑颜开地叫了他们起身。
  “好孩子,如今成了亲便要学着懂事些,莫要让你父王再为你担忧。也要注意和新娶的夫人好好相处,家宅和乐。”皇后笑的分外和蔼。
  陆绥熟门熟路地同帝后两人东拉西扯,一派恭谨严肃的样子。温庭弈本身性子使然,对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说话做事让人根本挑不出来毛病。
  眼看着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应是离开的时候,一直默不出声的文妃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说话:“早些时日便听闻文毅侯丰神俊朗,光彩灼人,有潘安之貌,宋玉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当年让峥儿为之神魂憔悴,相思难平啊。”
  皇后闻言,一张笑脸迅速黑成了锅底,哼笑一声,冷着声音呵斥道:“文妃,注意自己的言行。当年之事业已查清,纯属误会,小孩子之间走得亲近而已,无非是一些嚼舌之人拨弄风云,危言耸听。况且如今峥儿和苏家小女往来正好,文妃,你是几个意思?”
  若说皇后最不愿提及之事,首当其冲的便是文妃口中的三皇子与温庭弈的断袖之谣。
  皇子年幼时会由文华殿的夫子教书授课,那时温庭弈因为才名远扬被皇后破例召入宫中,做了三皇子的伴读,两人关系甚是亲密。谁想遭奸人中伤,说三皇子与他是断袖之好,龙阳之癖,虽最终澄清,但也因此丢尽了皇后以及南家的脸面。
  文妃当着她的面重提当年之事,摆明了是仗着皇上宠爱,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皇后后牙槽咬的滋滋响,刚想继续开口给她些教训,就见殿下的文妃已是小鸟依人般的柔弱姿态,哭得梨花带雨:“臣妾……臣妾知罪。臣妾只是惊叹于文毅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光华玉貌,心中感慨,故而想到这件事,绝非有意挑衅皇后……求陛下恕罪。”
  文妃这一番请求恕罪那是真的敷衍,甚至没有起身下跪,依旧端端坐在椅子上,开口三言不离陛下,提都不提皇后。可偏偏这位主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最吃她这套。
  “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当以宽宏无量。文妃既是无心,你又何须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此事就此作罢。”皇帝瞥了身旁的皇后一眼,两句就把罪责都推在她身上,起身打算离开。
  皇帝要走,文妃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继续待着,她可是一眼也不想看皇后那个老女人的脸色,连忙跟着皇帝离开。只是走到温庭弈身边时,轻声笑了两声。
  明明事不关己,却被用来当皇后和文妃争权斗势的挡箭牌。两人离开凤藻宫后就去前往皇太后所居住的寿康宫,一路上温庭弈都在思索着如今宫中的局势。原先只是听闻祈帝偏宠文氏,可方才那一出戏才让他明白,文妃之盛宠,已是常人难以想象,难以攀比。
  两人到了寿康宫刚打算进殿,太后身边的丛菊姑姑就拦住了他们:“殿下,太后说了,只想见您一人,烦请世子妃稍作等候。”
  陆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皇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温庭弈叫他宽心:“殿下快进去吧,许是太后有些体己话想单独说与你听,臣在殿外等着您。”
  “那好,珩萧,你等我,我马上出来陪你。”陆绥犹豫片刻,不大放心地再三叮嘱,才抽身进殿。
  寿康宫不像宫里其他的宫殿那般富丽堂皇,素雅洁净,泱泱大气。古檀木的摆件装饰,青花瓷的花瓶古盘,因为太后礼佛,便也放着许多佛经和菩萨画像。
  陆绥步入内殿才看见皇奶奶一身素雅的常服,并未束发,端坐在贵妃榻上,见到他来,立刻笑的眉眼弯弯,伸手叫他过来:“绥儿,快过来,让皇奶奶仔细瞧瞧。”
  陆绥快步走过去,蹲在了太后身前:“奶奶……”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可听人说,你爹前几天罚你了?等他下次进宫,我一定好好数落数落他,给你出口气。”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打,这件事也不怪我爹。”陆绥知道他爹是为他好,开口替他辩解。
  太后许久没见孙子,这一开口便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拉着陆绥问这问那地一通问候,陆绥心里一直想着珩萧还在外头等着,只好开口提醒道:“皇奶奶,您别光问我啊,珩萧还在外头候着呢。”
  太后闻言,眉头一蹙,不悦道:“这场闹剧虽说得以圆满,但终归因他而起。如此放肆,根本不将皇室颜面放在眼里,你且先到偏殿等着,看哀家怎么教训他,真是太放肆了!”
  太后所言的闹剧,自然是指的温庭弈雪夜求婚一事,毕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宫内人尽皆知,对于皇家而言,这终归有失体统。
  陆绥担心皇奶奶为难珩萧,刚想开口解释就被人拉到了偏殿喝茶,只能在偏殿不情不愿地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许久,主殿一丁半点的消息也没有,陆绥简直急得上头,他千辛万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哄回来,可千万别被皇奶奶搅黄了。陆绥坐不住了,听也不听门口一票婢女太监殿下殿下的挽留,直接冲去主殿。
  刚到门口,突然听见殿内传来一声杯盏落地碎裂的清脆声响,紧接着就是温庭弈一声惊呼:“太后!”
  “珩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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