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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珩挑了挑眉:“你这话同我说可没用,这都是小叔叔和姑父的意思。莫不是你有了心上人,却因为门第不当不敢说出来吧?”
  裴蓁蓁恼道:“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你深居简出,如何识得什么少年郎君。”萧云珩一脸不出所料,“既然你也没有心上人,不如先见见几个看得顺眼的郎君认识认识?”
  说不定就遇上一生良人了。
  “萧云珩,你堂堂大男人,怎地像个保媒拉纤的喜婆。”裴蓁蓁说完,起身就走。
  不经意中想起王洵对她轻笑的脸,裴蓁蓁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喜婆?!”萧云珩气得够呛,“我这都是为了谁?!裴蓁蓁,你给我站住,今日你必须得选一个!”
  他抓起桌上名册追了上去。
  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裴蓁蓁和萧云珩一前一后跑了出来,家仆正领着老人和蒙眼少女走来,见了二人,连忙俯身行礼:“二郎,女郎。”
  在外人面前,两人立刻收敛,裴蓁蓁的目光落在一老一少身上,只觉得分外眼熟。
  萧云珩问道:“这两位是...”
  “这位道长是家主旧友,前来求见。”家仆解释道。
  老人对萧云珩拱手作揖:“贫道云霄,见过小郎君。这是小徒星阑。”
  “道长好。”萧云珩回礼,“小叔叔正在书房,我领道长前去吧。”
  裴蓁蓁怔怔地看向蒙眼的少女,怎么会...她怎么会是星阑?!
  眼前的少女分明双目已盲,而作为北魏国师的星阑,最厉害的便是观星之术!
  没了双眼,她还怎么观星?!
  萧云珩见裴蓁蓁不动,拉了她往前走,一边小声道:“你今天别想逃!”
  裴蓁蓁却是神色恍惚,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
  目盲的少女坐在花厅中,裴蓁蓁进来时,她摸索着拿住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星阑。”裴蓁蓁轻轻唤了一句。
  少女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方向:“你是...”
  裴蓁蓁走到她面前坐下,看着她眼上的薄纱,眼中情绪复杂难言。
  “你的眼...是怎么回事?”裴蓁蓁轻声问道,似乎害怕不小心惊了她。
  “我不认识你。”星阑的神色很是困惑,“可你好像,认识我。”
  不待裴蓁蓁说话,星阑便抓住她的手:“我想看看你的手相。”
  裴蓁蓁一怔,下一刻,星阑摸着她掌心纹路喃喃道:“真奇怪,为什么我算不出你的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命数,我怎么看不见你的未来...”
  她有些泄气地鼓起嘴:“或许师傅说得对,我学得还不够好。”
  她还是同前世一模一样,裴蓁蓁心中一涩。
  上一次,也是在萧府之中,星阑跟随她的师傅前来,见她的第一面,便说,你活不过十七岁。
  骄纵任性的裴蓁蓁当时便恼了,恶狠狠对她一顿冷嘲热讽,可星阑却只是抬着头,一双眼澄澈如幼童,这是我看见的未来。
  十余年后,北魏再见,裴蓁蓁对她说,你错了,我没有死。
  星阑笑起来,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明亮,那真是太好了。
  高处不胜寒,权倾天下的虞国夫人,后来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被封为国师,超脱于世俗的星阑。
  裴蓁蓁抽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侧:“你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了?”
  解下那层薄纱,星阑的双眼明明完好,却毫无神采。
  “两年前,就看不见了。”许是因为裴蓁蓁让她看了手相,星阑也乖乖答道。“师傅说过,我们学紫微斗数,窥探天机,也会身受反噬。”
  两年前?
  裴蓁蓁心中一缩,她在天麓书院醒来,不就是两年前?这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书房中,老人向萧明洲深深躬下身:“往后,星阑就托付给小友了。”
  萧明洲扶起他:“道长何须行此大礼,我欠你大恩未报,照顾令徒当然是分内之事。”
  云霄老道叹了口气:“星阑天赋异禀,却在两年前受天谴盲了双眼,紫微斗数最紧要便是观星,不能观星,她便失却了大半能力。若她双目完好,我本是想请你引见,让她入钦天监,如今却只盼着小友多照顾她一二。”
  “老道大限已至,心中牵挂唯小徒星阑,如此,多谢小友,了我牵挂。”
  萧明洲沉沉地叹了口气,即便是能算出命数,生老病死,也非人力能轻易扭转。
  黄昏之时,云霄老道在萧家门前温和地摸了摸星阑的头:“小星阑,师傅要走啦。”
  星阑无措地抓住他的手:“师傅要去哪里?”
  她是云霄老道捡回的孤儿,自幼随他学习紫微斗数,从未与他分开过。
  云霄老道矮下身:“师傅要去该去的地方,星阑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
  星阑红了眼眶,眼前薄纱被泪水打湿:“…是,星阑明白的。”
  “星阑,你要记住,我们算到的命运,并不就是未来。”
  “别被命数禁锢了手脚。”
  老道的身影在夕阳中拉得很长,裴蓁蓁抱住星阑,无声安慰。
  第七十一章
  回裴府的路上, 马车突然停住。
  裴蓁蓁回过神,问:“怎么了?”
  “女郎,前方似乎是使团进城。”马夫答道。
  使团?裴蓁蓁想起, 今年是今上李炎五十整寿, 自要大肆庆贺,各国都会遣使者朝拜。
  不过如今还未入夏,不只是哪国的使团来得这样早。
  她掀开车帘,望见风中飘扬的白底狼首旗。
  裴蓁蓁的瞳孔猛地放大, 那是匈奴的王旗,记忆中洛阳城中飘满的匈奴王旗,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枣红的骏马上, 异族打扮的少女不满地甩着鞭子,对陪在身边的护卫道:“都怪你们没用,害得我们这么晚才进城,那些城门守卫险些不肯放我们进来!”
  她容貌明艳,很有异族的风情,如同草原上自由生长, 生机勃勃的野花。
  匈奴王女, 刘邺之女, 雅其格。
  裴蓁蓁紧紧握住了车帘。
  “女郎, 怎么了?”身旁的白芷忍不住担心问道, 女郎的表现, 实在太奇怪了。
  裴蓁蓁侧头看向她,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洛阳城破,胡人士兵闯入裴府,危机之间,繁缕主动和她换了衣物, 冒充她的身份,最后死在火中。
  皇宫之中,胡人彻夜宴饮,充耳是靡靡之音,有人抓过白芷要凌辱于她,她挣扎之中,被那人一脚踢中心口,呕血不止。
  裴蓁蓁和紫苏求了医官开药,却是没有用,那个冬天,白芷便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出皇宫。
  一个宫女的命,当然不算命。
  紫苏因着善数算,被匈奴王女雅其格收在身边做侍女,借着这一点,紫苏在一晚宴饮之中,在酒中下毒。
  她做的并不算严密,事后轻易便被查了出来,她便也逃不过一死。
  雅其格恨她让自己失了面子,拿着马鞭生生抽了紫苏三十鞭才解气。
  裴蓁蓁等宫女都被抓来观刑,她看着鲜血淋漓的紫苏,却连哭都不敢出声。
  “女郎?”白芷再次唤了一声。
  裴蓁蓁终于回过神,她垂下眼睫,复又看向窗外。
  “公主,你就别怪他们了,马车车辕断了,他们也没办法。”青年笑着驱马到了雅其格身边,“马车里装了那么多朝贡的贺礼,也不能丢了。”
  雅其格哼了一声,显然怒意未消。
  青年便又劝道:“公主,马上就要见到大王,你难道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很想来洛阳城看看么,明日属下陪你逛逛洛阳城可好?公主是草原最美丽的花朵,当然要笑起来才最美。”
  他好话说了一堆,雅其格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好吧,好不容易要见到阿父,不该为这些蠢货生气!”
  其他的护卫暗暗向青年竖起大拇指,果然只有你劝得了公主。
  他们这位公主,可真是不好伺候的主儿,稍不顺心便要鞭笞身边人,根本是不讲理的。
  只是裴蓁蓁看向青年,杀机毕现。
  石敢——
  ‘为什么?’
  ‘到了这时候,你还在问为什么?裴子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你就这么恨我?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
  ‘你生下来那日,我就该掐死你!你生来就带着灾厄,你该死啊!若不是你,他不会死,阿英不会走丢,我不该生下你!’
  ‘什么他?’
  ‘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大哥却逼我们分开,嫁给裴正!我从来没忘记过他,阿英是他的女儿,我要将最好的一切都给阿英!裴子衿,你就该在泥沼中,一生不得挣脱!’
  ‘你疯了吗!’
  ‘我怎么会疯?’萧氏奇异地笑起来,她将下了迷药的茶水强行灌入被绑缚了双手的裴蓁蓁口中。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朦胧,裴蓁蓁隐隐约约听见她说,当日洛阳城破,也是我故意将通传你的人拦住,我逼着裴清渊离开。
  裴子衿,你果然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我从来没将你们三兄妹当做儿女,你们流着裴正的血脉,不配做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