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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个叫王拙,年近四十。乡试中排名第十八。原是个谨小慎微的性格,想是怕夏淳的态度不好开罪了官差。
  把夏淳一扯,王举人露出个笑容,拱手道,“诸位军爷容禀,我等是上京赶考的举人。今日才到的孟龙。却不知哪里冒犯了军爷,还请诸位军爷大人大量,放我们离去吧。”
  与他们两个不同,左玟却是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眼见这些兵士甲胄齐整,军容整肃,有彪悍之气。领命出来时看上去是蜂拥而出,但二三十人队列不乱。先挡去路,再来抓人。没有指挥,却井井有条。
  军中人令行禁止,既然得了号令,必然是要把他们抓进去的。说什么都没用。
  果不其然,那些士兵听了夏淳和王拙的话,没有半分动容。该围还是围,只拿淡漠的眼神看着他们,跟看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
  独之前开门的亲卫,闻言笑嘻嘻道,“原来还是举人老爷,怪不得胆子都比之前几个大一些。这要放在我老家,举人都是横着走,备受尊敬的。可惜今日碰上了我们将军。
  将军脾气不好。最不喜欢的就是文人书生,你们可注意着点。最好是收一收身上傲气,莫叫将军恼了,打起人可不管你是学文的还是习武的。”
  这说话的亲卫和其他士兵一般,肤色都晒得黝黑,一双眼很是机灵。
  左玟听他所言,却不像是随便说出来的话,倒像是有意施压。至于为的什么目的,就不明确了。
  那亲卫一番话说完,不等左玟等回话,寺里头的大嗓门又嚷了起来。
  “小木匠,你磨磨唧唧个什么劲?还不把人带进来!耽误了三郎出来的时间,老子拿你是问!”
  将军一吼,那被叫做小木匠的亲卫顿时收了笑容,做了个怪表情,小声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将军脾气不好吧!”
  说着,他那双过分机灵的眼睛偷摸地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待看见夏淳等人变了脸色,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后,嘴角笑意加深。
  又对那些拿着绳子要上来绑人的士兵道,“将军催得急,这又是几个书生,各位哥哥要不就不绑了,直接带进去吧。”
  那些人高马大的士兵各自点了点头,收回了绳索。
  夏淳王拙,包括跟着的左玟李垣等,都露出了感激之态,
  “多谢这位军爷。”
  虽不知晓这些人目的为何,但左玟也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担忧恐慌。一来她见这些士兵的甲胄都属于正规军队。想来不会胡乱伤人性命。二来她身边还跟着变成拟态金鱼的小七,暗地里郁荼也在。此时不发作,但到了关键时刻肯定不会吝惜暴露身份。
  跟着众人进了大门。见庙里还算干净,像是常被打扫的样子。
  绕过供奉大佛的正殿,从侧边的小道来到后边的禅院。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被派去了大门口,院里没有更多的士兵。青石铺就的地面,一口古井位居中央。仅在井口的边缘,站位身材魁梧的将军。
  走到近处。见那将军身长九尺,虎背熊腰。五官生得粗犷,豹环眼,络腮胡。一道疤从耳后横到鼻翼。穿着黑色甲胄,好不凶煞。
  看到被小木匠引进来的左玟一行,将军的目光环视,在进来的几人面上一一扫过。
  他的眼神太过于锐利,像一只吃人的猛虎,目光都透着血气。夏淳等具不敢与其对视,低着头躬下身,颤声道,“见过将军。”
  唯有左玟,在刚刚与其对视时仅仅是愣了一下。
  她见过的妖魔鬼怪太多,在金华时还近距离接触过倭寇。似郁荼发怒时那双满含怨恨的红眼睛,可不比这将军好到哪儿去。故而没有太多恐惧。
  淡定地与其对视一眼,便学着同伴的模样低下头,口称,“见过将军。”
  她低头低的太快,也没看见那将军在与她对视后挑了挑眉,露出两分意外之色。
  没有理会左玟一行人的施礼,那不知名号的将军一脚踹在小木匠的屁股上,骂骂咧咧,“个小木匠,老子叫你绑人,你又跟老子放水。”
  小木匠笑嘻嘻凑过去,“将军莫气,您看这些书生文文弱弱的,万一绑坏了怎么办?咱们又不是谋财害命的土匪,您别叫人误会。”
  那将军冷哼一声。眼睛在左玟等面上过了一圈,不屑道,“要不是那老秃驴非说咱们身上血气太重,进不得仙境。老子也不稀得见这些书生。就他们这群弱鸡样,连刚出生的小马驹都赶不上,怕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说着,他走到左玟跟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道,“看这小书生,毛都没长齐呢。你说本将军说得对不对?”
  前半句是感叹,后半句是问话。
  自到达灵云寺后的种种怪异之处,包括小木匠的言辞做派,聚集在门口仿佛守株待兔的士兵们,还有这空荡荡的后院。一一在左玟脑海中回放。
  左玟轻呼一口气,抬起头来,坦荡迎上将军凶煞的眼,目不斜视。越是危急之时,她越是镇定。
  不仅不惧,反而淡笑道,
  “我等于体格上或许不如马,但术业有专攻。起不起得了作用,试过才知道。
  将军位高权重,若有驱使,在下等莫敢不从。作何要这般吓唬我们呢?”
  那将军眯着眼与左玟对视两息,蓦然放声大笑起来。
  拍了拍左玟的肩膀,洪亮的声音差点没炸聋了左玟的耳。
  “小子好胆!之前没听你在外头说话,看你这样,也是举人?”
  左玟还没说话,她身旁的李垣这些日子吹左玟次数多了,已是与有荣焉地插嘴道,“我玟弟乃是头名解元!”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说话。被将军看了一眼,又吓白了脸,低下头去。
  将军点点头,带着些讥讽的口吻说道,“看来科举考出来的也不全是怂货,倒是本将以前见得少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文人都好写歪诗作画,也算是碰到专攻的术业了。既然如此,就跟本将进去,看看你们到底专不专业吧。”
  说罢,将军先一步迈出,往大殿而去。
  左玟等人面面相觑,也随后跟上。
  文人清高,自然看不起武夫。然强权在上,被军爷们这样吓唬了一番,哪里还有胆子拒绝呢?
  走进之前绕开的大殿,正面对着的是大佛的背后。
  将军全没有去拜佛的意思,脚步一转,往左侧而去。
  左玟跟在其后,也转向左边。目光越过将军的背影,看到的却是一整面被黄布遮起来的墙壁,以及靠着黄布坐在蒲团上打坐的老和尚。
  老和尚穿着褐色袈裟,灰白的胡须,面容苍老,气质祥和。
  听见动静,老和尚睁开眼,眼底多处一抹无奈,叹道,“将军何必这般心急呢?贫僧早就说过,待到时机成熟,画壁自然会将小公子放出。”
  将军重重踩了下地板,语声带了几分真切的焦躁,
  “但你也说过,如果进去了有缘之人,就能早日把三郎带出来。”
  听见两人的对话,诸生心里都有种不详的预感。奈何前有凶煞将军,后有虎视眈眈的士兵守着。纵使畏惧,也只是欲言又止,不敢说一句话。
  老和尚摇摇头,“您已捉了十多人进画壁,也没有一个有缘人。机缘成熟,并非人多就能凑数。”
  将军闻言哼了一声,带了二分得意,“这几个不一样,他们是自己投上门的。缘分肯定比山下抓的深。”
  然后催促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拉帘子,别让我家三郎久等。”
  他一副你再不动,本将军就亲自上的模样。老和尚没办法,双手合十对站过来的左玟等人念了声“阿弥陀佛”。
  眼看老和尚站起身,从墙角起,缓缓去拉那帘子。
  一行人里,终于有那夏淳没忍住,“大师且慢,那画壁是会吃人吗?”
  夏淳一开头,其他人也憋不住了。
  几个书童护卫跪下求告,“将军绕了我们吧。”
  “我们什么也不会啊。”
  将军冷眼扫过来,“都给老子闭嘴!”
  众人顿时安静如鸡。
  他又骂道,“真是群鼠胆子。吃不了你们,老子家的三郎还在里面呢,就算你们陷进去了,老子也要再找人的,怕什么!”
  骂完了,又吼老和尚,“你还不快点!”
  老和尚低叹一声,一边将帘子拉开,一边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几位施主切记恪守本心,莫要为眼前的虚幻所迷。”
  黄色的布帘,自左而右,缓缓被拉开,露出墙壁上的内容。
  左上角,最先出来的却是四个黑色的篆体字,“安天大会”。
  其下有两行小字,却不怎么清楚。依稀可见“悔”“灵药”“碧海”几个字样。
  两行小字一晃而过,没有人在上面多投注多的注意力。只因为比起后面拉开的壁画来说,文字的冲击力实在是远远不够。
  那俨然是一副精心描绘的壁画。尽管年代久远,颜色不复初时艳丽,有些部分墙皮脱落,但总体的构造还是相当完整清晰的。
  但见得,诸天神佛齐聚盛宴。三清四御,世尊菩萨,高坐七宝灵台,放大光明神光。
  有宝华光洒,仙雾缭绕。只可见神佛之高高在上,让人瞻仰顶礼,而不可见其形容模样。
  与高位神佛不同,桌上摆的明珠异宝,珍馐满盘,都清晰的很。
  同样清晰的,还有那场中献舞的仙娥美姬。
  有的吹箫弄笙,有的展开手臂,洒下香花,围绕着中心翩翩而舞。云雾缭绕间,仙娥们衣袂飘飘,婀娜多姿。
  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画壁画的人技巧太高超。一眼看过去,左玟竟有种画中仙娥都像是活生生,会从画上飞下来一般的感觉。
  很美,但是不心动。
  可惜有那感觉的不止是她。李垣夏淳等人的反应只会比身为女儿身,阅尽群芳的左玟更大。
  “好美……”
  “这就是天人之盛宴吗?却是令人心向往之——”
  “若能亲眼见上——”
  痴痴的话语尚未说完,人已经没声了。
  左玟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懵逼地发现,她左右都是空荡荡。
  将军还在,老和尚还在,李垣等同伴,却一个也不见了。
  左玟:一脸懵逼。
  “人呢?”
  不仅她懵逼,将军和老和尚也有点懵。
  魁梧凶煞的将军甚至露出了几许茫然,指着左玟,“你怎么还在外面?”
  左玟无辜回望,“我也不知道啊。”
  她说着,又去搜寻同伴的身影。
  目光无意瞥见壁画上,霎时顿住。
  “那不是……”
  话音未完,她仿若看到中心场上起舞的舞姬都动了起来。齐齐做了个往外的动作,将最中间的仙子衬托展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