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扇巨大的传送门出现,佩里亲王和黯精灵公主就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就想转身逃跑。可是别忘记了,骨龙也是有龙威的,而且还是带有死亡气息的龙威,对于活人来说是一种双重压迫。
而佩里亲王和黯精灵公主明显都没受过抵抗龙威的训练,所以当伊莎拉的龙头伸出传送门的时候,只是发出了一声怒吼,佩里亲王和黯精灵公主就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伊莎拉从容地从传送门中飞出,一巴掌拍在了那些瑟瑟发抖的低等级魔族堆里,把六、七只低等级魔族拍成了烂泥。再横扫了一下,把剩下的低等级魔族连同附近的几颗大树一起扫飞,估计也是活不成了。
清理完那些魔族的杂碎,伊莎拉回头看了艾力克一眼。
虽然伊莎拉的眼中只有两团蓝色的灵魂之火,但是艾力克依旧从中看到她的关切。
“不要管我,把她干掉!”艾力克颤抖着抬起手,指了一下黯精灵公主,又再次垂了下去,仿佛这一指让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又少了一些。
黯精灵公主刚才在逃跑中被龙威压制,所以她现在是背对着艾力克和伊莎拉的,但即便如此她也猜到了艾力克所说的“把她干掉”肯定指的就是她。
所以黯精灵公主现在虽然充满了对伊莎拉的恐惧,但是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清楚地告诉她:“快跑,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于是黯精灵公主一咬牙,用手中的短剑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剑,然后借助肉体上的疼痛抵消了一部分对于龙威的恐惧,然后用尽全力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借助树林里的地形,不停地辗转腾挪,妄图甩开伊莎拉,逃出生天。
但是,这可能是契约伙伴艾力克的最后愿望,伊莎拉又怎么能不执行到底呢?
所以在飞快跑动中的黯精灵公主听到背后有人,不,有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流从背后袭来,夹杂着狂风和冰屑,接着她的四肢开始麻木,身体里的血液仿佛也开始凝固。
最后黯精灵公主看到周围的树木变成了白色,然后断裂倒下,一只不明就里的小松鼠被冻结在了树洞里,手里还捧着坚果,非常可爱。
再然后黯精灵公主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有人知道。
佩里亲王本来就离黯精灵公主最近,他也被龙威压制得起不了身。后来在黯精灵公主逃跑的时候,因为天黑和众多树木的阻挡,以他人族的眼神根本捕捉不到黯精灵公主的身影。
但是当伊莎拉的那一口龙息喷出,途经之处的树木纷纷冻结后断裂然后被吹飞,他看见了身处龙息中心的黯精灵公主。看着她减速、僵直、冻结,然后从双脚开始,被龙息吹得在地上摩擦后一段一段碎裂,最后整个人像一个被打碎了的瓶子一样摔得稀碎。那些碎片混在冰屑里继续翻滚,直到被狂风完全吹散,不留一点痕迹。
黯精灵公主死了,死得并不痛苦。
“接下来是我吗?”佩里亲王这样想到。
佩里亲王作为一个火系魔导师,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软弱过。他没想过要跑,连黯精灵公主这样的近战高手都没跑掉,他就更不可能了。他很想回过头用自己的火系魔法和那只骨龙一决生死,但是他做不到。龙威产生的巨大恐惧让他的精神根本就无法击中,脑袋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痛苦。
所以佩里亲王只能默默地等待来自身后那头骨龙的审判。
就剩下一个佩里亲王了,伊莎拉可不认识什么亲王,反正都是敌人,这个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的渺小人族还没资格让她再吐一口龙息,于是她抬起前爪,准备一巴掌把佩里亲王拍死。
“不——不要——杀他!”艾力克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
伊莎拉的前爪停在了半空中,正好挡住了佩里亲王头顶的月光,一个巨大的爪型阴影出现在佩里亲王脚下看得他心惊胆战。
“为什么?”伊莎拉问道。
“我——不想——让卡琳——在一天里——失去——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艾力克用尽力气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伊莎拉放下了前爪,转过身看着艾力克,想听他最后说些什么。
“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艾力克低着头问道。
伊莎拉点了点龙头,抓起艾力克,一扇残破的翅膀,飞向了高空。
直到伊莎拉的龙影彻底消失,惊魂未定的佩里亲王才慢慢爬了起来,裤裆里已经湿透了,一股尿骚味,总算还好,命保住了。休息了一会儿,佩里亲王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他的城堡走去。
几分钟后,在法师工会大门外的小树林里,伊莎拉把艾力克轻轻放在了一棵树下,那棵树上有个树洞,是卡琳藏笔记的地方。
艾力克背靠着树干,颤颤巍巍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药剂,喝了下去。因为手没有力气,喝的时候为了不洒出来,他干脆把整个瓶口都塞进了嘴里。
“你喝得是什么?”伊莎拉很好奇,照理来说以艾力克现在的这个状态,喝什么药剂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就连生命之水也救不了他。
艾力克喝完药剂,也没力气把药剂瓶子放回储物戒,任由它滚落到地上,然后喘了几口粗气才回答道:“濒死——药剂,瑟莱斯廷——导师——给我们的时候——说,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喝了这种药剂,都会有近十分钟的时间来处理一下后事。”
艾力克越说越利索,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说完这几句,他居然可以扶着树慢慢地站起来,从储物戒里拿出一袭新的法师袍,给自己换上。
伊莎拉居高临下看得很仔细,艾力克虽然说话不再停顿,动作也变得有力,但是他的脸色还是一片死灰,没有丝毫生机。
“可是这十分钟一过,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艾力克边穿法师袍边说,穿好以后回过身,一伸手从树洞里拿出卡琳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就开始写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十分钟马上就接近尾声了,艾力克合上了笔记本,把它塞回了树洞里。
做完这些事情,艾力克笑着对伊莎拉说道:“总要给卡琳留点话,让她不要太伤心,不是吗?”
说完艾力克示意伊莎拉伸出前爪,掌心向上,他慢慢地坐到了伊莎拉的前爪上,似乎动作又开始有些艰难了。
扶着伊莎拉的一根手指,艾力克说道:“走吧,带我去和老朋友做个伴。”
伊莎拉马上扇动翅膀,飞向空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艾力克渐渐软倒在伊莎拉的掌心里,这个姿势正好可以仰望星空,可是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最后在完全看不见的那一瞬间,艾力克仿佛看见了卡琳的笑脸。
看到爪中的艾力克已经没有任何生息,伊莎拉轻轻用力握紧了他,防止他滑落下去。
虽然伊莎拉自己就是一头亡灵骨龙,但是此时此刻却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悲愤,一张嘴,一声长长的龙吟脱口而出。
这声龙吟惊醒了很多人。
在法师工会的观星台上,正好有师徒两个人看到了这一幕。
“导师,那个是——”学生指着在远处的空中飞翔的伊莎拉问道。
“嘘——别出声,那是头骨龙!”那位导师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他害怕得浑身颤抖。
“骨龙?那不是亡灵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发出警报,让大家起来御敌?”学生有点兴奋地问道。
“闭嘴,御什么敌?它不御我们就不错了!全法师工会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导师很想揍那个学生一顿。
“您不是魔导师吗?怎么也怕骨龙?”学生不解地问道。
“在骨龙面前,魔导师算个屁!”导师很诚实地回答道,不给学生残存丝毫的幻想。
差不多就在伊莎拉发出龙吟的时候,佩里亲王终于步履蹒跚地回到了他的城堡,让守卫打开城堡的大门,他匆匆忙忙地走了进去。
等佩里亲王走进主堡,值夜的那两个守卫才议论道:“亲王大人到底去哪里了?怎么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一股尿骚味?”
“别乱说!亲王大人做事情还要你管?”另一个年长的守卫连忙出声制止。
“随便说说也不行吗?最近城堡里的人都好怪,就连福伯也是,咦——对了,福伯呢?他刚才不是也出去了吗?怎么没回来?”年轻的守卫惊讶地问道。
年长的守卫听完也皱起眉头,爬上围墙向远处眺望,但是此刻城堡外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佩里亲王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终于心神稍定。他缓缓走到卡琳的房间门口,推开门,看见卡琳依旧在那张床上昏睡,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他走到床边上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卡琳。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有一句话一直在他的耳边萦绕:“我不想让卡琳在一天里失去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是这句话让那只骨龙绕过了他,所以对于他来说不啻于天籁。
拉起卡琳的手,佩里亲王叹了口气说道:“你看男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只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