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闭关太久,”兰不远心想,“大约不知道当今天下金丹修士是多么稀少。若是知道,她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咦,金妃没察觉倒也罢了,良辰怎么也没有发现?!”
兰不远怀着满腔疑惑走向王二。
距离他的背影一丈左右时,兰不远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缕尖锐的细风袭来!
是金妃!她这是什么意思?!
避开它倒是不难,只是这一避,便把王二这具肉体凡胎暴露在那一道指风之下。身无修为的他若是生受了元婴大圆满修士一指,定是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若是挡下这一缕指风,或是推开王二,那就不得不即刻与金妃翻脸了。
兰不远脑袋里滚过无数个念头。
其实金妃也是后悔不已。分明与良辰说好了,等到他将妖王引到安全的距离外,便会传讯回来,此时再对兰不远动手。但不知为什么,望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向王二,金妃的胸中不可遏制地燃起了熊熊怒焰,大约是因为王二负手而立的时候,周身气势像极了一个人。
只不过覆水难收,弹出去的指风若是想要追回来,那姿势就不大好看了。况且金妃一身仙器秘技,有恃无恐,于是她挑起一边唇角,等兰不远发作。
没想到,兰不远竟然不避不让。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那一缕指风击中兰不远左边肩膀,一丝血线远远地飙射到远处。
金妃怔怔地看着,一股久违的异样感觉浮上了心头。
不反抗么……看来这个女人无论修到什么境界,在自己面前始终是一只待宰羔羊!
如此……倒不急着杀死她了。
便像……八百年前一样……
兰不远早已用雷火灵气覆住了指风穿透的那一部分身体。
金妃的灵气比兰不远想象中更弱一些,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但她还是踉跄一步,单膝跪在地上。
“哟……真是对不住,我只是想看一看宗派这一代的新弟子实力如何,没想到,你竟然受伤了呀!”金妃带笑的声音远远飘来。
兰不远单膝点地,偏头望着左肩流下一小串血溪,朗声道:“长老无需自责,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日后定会勤加练习。”
金妃哼笑道:“那我可记住了。希望下一次你不会叫我失望。”
兰不远暗暗地想:‘若是只看灵气的话,她的灵气与我的雷火灵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她身上的仙器,还有那所谓的秘技叫人防不胜防——白无常修为定不止化神,连他破开一件仙器都要受重伤,更何况我。那秘技,威力即便不比仙器,但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想战胜她,唯一的办法只有趁她不备时偷袭,叫她根本来不及祭出仙器或是使出秘技,如此方有胜算。’
‘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越无害越好。’
正当兰不远暗自打算时,眼前忽然一黑,一片阴影笼罩住在整个身体上方。
她怔怔抬头,便看见王二半蹲下身子,向着她伸出一只手。
兰不远不假思索拍开他的手,自己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
“多谢了。”王二低声道,“她的目标,是我罢。”他的声音低得仿佛在耳语。
“不是你。”兰不远不耐烦地说,“赶紧拆,拆完了赶紧走人。”
王二静了片刻,收回去的那只手再度向她伸了过来。
兰不远刚要皱眉,便看见他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小截赤红透明的昆虫翅膀。
这一下,不牵都不行了。
兰不远不甘不愿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无名指一屈,将那火虫翅膀送进还牙中。心中暗暗吃惊:‘果然是他截下了传讯火虫!这个王二,果然是要与天道宗作对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兰不远狐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手下突然传来一颤,原来是王二的手轻轻抖了下。
后知后觉的兰不远这才意识到,她这个动作其实是挠了挠人家的掌心。
纵使她一向脸皮厚,在这么尴尬的情形下也有些绷不住了。
“你的伤……”王二的视线落到兰不远左边肩膀上,他似乎不太习惯关心别人,“不要紧吧?”
兰不远心头涌上一阵烦躁,她缩回了手,没好气地说:“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王二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淡淡一笑,道:“及早医治,免得累人累己。”
既已收下了他递来的火虫,兰不远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要不是金妃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兰不远真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再狠狠鄙视一下面前这个自大的家伙。
正当兰不远搜肠刮肚想要反击回去的时候,一个修士大步走了过来,重重一点头,道:“王二,北面城墙已拆除完毕!”
王二“嗯”一声,道:“继续。”
兰不远觉得自己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挑着眉道:“这里可都是八百年前战死的北风国英灵,今夜你若是被吵醒了,可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过。”
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拆城的事是金妃要她做的,而王二其实算是替她受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和他说上两句话,整个心脏仿佛在炸毛。也说不上来对方哪里讨嫌,或者其实哪里都不讨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忍不住心里冒火。
……恨不得把他那个藏在皮囊中的魂魄抓出来抖一抖。
王二嘴角浮起一个极不真诚的笑容,淡声回道:“正是让他们安息呢。”
他扬了扬手,示意一个修士停下来。他大步上前,从那个修士肩膀上挑了几截木头,拿到一旁叮叮当当敲了一阵,没多久,就做了一把像模像样的椅子。
他把椅子放到兰不远身前,低声道:“坐着。该动的时候再动。”
兰不远惊疑不定,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他半天,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她却明明白白地听出了话中之意——他果然要对金妃动手,所谓“该动的时候”,很显然是他专为兰不远准备的一个时机。
怎么看,也像一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