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不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掂了掂手中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玉,心中难言地畅快。
还牙真正的本体看起来像是剑柄与玉玺的结合体,边缘圆润,四个较长的面是方形,单手握住正正好。
白玉正中,画了只粗陋的乌龟。
这便是当初不弃把她骗进天宫倒影时,诱她在还牙上画出连接真实与虚幻的门,却被她摆了一道,在白玉祭坛也就是还牙之上画的那只嘲讽他的简笔龟了。
她此刻不想再刺激新任器灵御凌霄,于是小心地沾了点口水,想把那只乌龟擦掉。
还未碰到还牙,脑海中便传来的御凌霄铜锣一般的咆哮:“兰不远你还想怎么样!把你口水拿走!拿走啊啊啊!”
兰不远嘿嘿一笑,收回了自己的魔指,暗暗地想,‘从此怕是要开始和御凌霄鸡飞狗跳的共居生活了……’
真是世事难料,两个人明明有生死大仇,彼此恨不得活扒了对方,如今却被形势所逼,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当时若不当机立断让御凌霄成为了器灵,便要落个和御器奴同归于尽的下场——或者让御器奴成为器灵?这根本不需要过脑子,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御凌霄吧。
御凌霄事先咬破了她的皮肉,唇齿间沾了她的血。而她看似指向御器奴,说“许你成为器灵”,其实当时御凌霄和御器奴纠缠在一起,她的手指和心意的指向,都是御凌霄。
就这般阴差阳错,生死大敌御凌霄,成为了还牙的新任器灵,即将担负起从仙界众仙手中保住她的小命这个绝世重任。
想一想,都令人无比唏嘘。
兰不远终于得了空闲,抬起眼睛环顾四周——赵惟儿死死搂着怀中的婴孩,一副心丧若死的模样,委顿在墙角,茫然地望着口鼻还在流血的小人儿。在她身后,是一整面紫色透明的墙壁。再一看,不仅赵惟儿身后,这一整间三丈见方的屋子,四方墙壁及屋顶地面,都是同样的紫色材质,浓郁的灵气叫人视线微微有些模糊,呼吸略有不畅。原来水幕之后,是一间用紫灵晶筑成的密室。
御凌霄的声音平静地传至兰不远的脑海:“听着。还牙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但,器灵是何等修为,还牙便只能发挥出何等实力。简单说来,修为在我之下者,可一击抹杀,不超过我一个大阶者,可使之重创。你想要怎样的神器,自己看着办吧。”
兰不远微微一笑:“想要这一批紫灵晶你就直说嘛,和我说话还要拐弯抹角做什么,我这个人最喜欢直来直去,而且特别大方。”
御凌霄似乎“嗤”了一声。
“全给你,能把修为提升到大圆满吗?”兰不远摸着下巴微微沉吟。
“可至元婴初。”
“哦?”兰不远感到十分意外,“难道你不用巩固境界吗?”
御凌霄十分不耐烦:“灵体与灵气同源,有多少灵气,便是何等修为,巩什么固!”
“等等!”兰不远大喜过望,“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体无论多少灵气都能装得下,而不会爆体而亡?给你多少灵气,你便是什么修为?这岂不正是传说中的无处不丹田,混沌先天道体么。”
“呵,羡慕?”御凌霄冷笑,“你若想要变成灵体,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兰不远表示敬谢不敏。
御凌霄此刻与还牙的契合度极低,只能由兰不远向还牙中倾注灵气来助他晋阶。
兰不远叹息着,将手按在紫灵晶壁上,吸来的灵气雁过不留痕,尽数渡给了还牙中的御凌霄。
两个人都不觉得这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在兰不远看来,好不容易捡到这么多现成的灵气,却一转手,就要送给他人,而这条路,根本望不到头或者说已经望到了头——这只贴身的吸血鬼将无情地掠夺她的灵气,逼迫着她奔波劳碌一辈子。而御凌霄成了器灵,日后不得不仰兰不远鼻息,心高气傲的他还能保持着神智已是十分不容易了。
正当兰不远哀声叹气,不甘不愿地做一名辛勤的灵气搬运工时,赵惟儿突然抬起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兰不远,御凌霄哪里去了?他死了没有?”
赵惟儿语气极平淡,但其中却像是孕育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兰不远丝毫不怀疑,此刻御凌霄若是能站在这里,赵惟儿会活活撕吃了他。
“死了。”兰不远一本正经,“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御凌霄的良知和人性被唤醒,他牺牲了自己,和怪物同归于尽,挽救了我们的性命。”
“谁要他救!谁要他救!”赵惟儿突然面孔扭曲,眼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他怎么不早点死!他为什么要活到现在!他苟延残喘这么久,就是为了杀害我的孩子吗!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啊!”
还牙中一片死寂。
兰不远明白御凌霄为什么要这么做——孩子刚出生,就被御器奴占据过身体,即便侥幸活了下来,心志却已被扭曲的御器奴浸染,日后极有可能走上御器奴的路,成为那样一个人。御凌霄行事本就暴虐偏激,所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个婴孩。他无法容忍自己留下这样的血脉。
銮座上,赤衣赤发的御凌霄轻轻一笑:“御家绝于孤,不算太丢人。兰不远,灵气,继续。”
兰不远一边在心头默默规划着将北霄也纳入大唐版图之内的大事,一边将这满室紫灵晶吸成了石头渣。她暗暗地思忖:如果用云絮呢?
一块紫灵晶中蕴藏的灵气大约与一缕云絮相当,兰不远默默一估算,想要将御凌霄供至化神,她得不吃不喝供他整整十年!
这样的速度,还不够。
若是没有那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兰不远大可以逍遥自在,花上几十年,成为中土大陆的绝对主宰。
只可惜……
“兰不远,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痛苦?我的人生,为什么比任何人都要悲惨?为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别人都能好好地活着,我就不能!”赵惟儿哭了起来,沙哑着嗓子喊道。
兰不远收起还牙,定定望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