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狄其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宫里,群臣基本上只能在早朝看到他,而狄其野在朝堂的发言,虽偶有惊人之语,大体上都代表了顾烈的意思。
故而,其实群臣找不出太多理由去参他,参来参去都是老三样:权势大、住宫里、不够恭敬。而这三样,开朝三年下来,就算傻子也该看明白了,那都是陛下默许的。
所以,顾烈一肃清举事风气,参狄其野的本子就少了一半,狄其野对着剩下的折子半开玩笑道:“我以为他们是真忧国忧民,才牟足了劲参我,这么着就不参了?剩下这些大人们里头,你仔细淘换淘换,约莫能找出几个真心古板守礼的,好好养在言官的位置上,就不愁没人和你唱反调了。”
此言正和顾烈的意思,但顾烈却不正经说事,不怎么正经地故作惊讶:“定国侯也爱和寡人唱反调,难道说定国侯也古板守礼?”
狄其野拖长了声,语气平板地回:“是,我这人其实特别古板守礼,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明日上朝,参你个行为不检。”
顾烈埋在怀中人颈边低笑。
两人勾缠了半晌,顾烈忽然想起来问:“你托严家买了什么东西?让人送进宫不好,还得亲自去取?”
狄其野嫌他腻歪,把人推开,才说:“想知道?”
顾烈很有经验,接口道:“不告诉我?”
“真聪明,”狄其野揶揄道。
*
严六莹带着东西送到了定国侯府。
严家商队这回一路往南,最后到的是榕城,榕城临海,稀奇古怪的东西挺多,贵而稀奇的东西容易买,稀奇还要不贵,就只能在民间集市里淘,好在严六莹喜爱逛集子又会砍价,若不是她,还找不出这三样东西来。
给定国侯买的三件物事,一是条极为精巧的自行船,是匠人手作的好东西,也是其中最贵的一样。
它原本是大户人家订来给新生儿讨喜的,因为指定要用上好的金银料,先给了一半的工本钱。哪知道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那人家不肯买下,于是只能到集市上叫卖,因为用料太好,说贵不算太贵,说便宜也不便宜。让严六莹捡了个漏。
第二件,是一颗极为剔透的龙眼大的假红宝石,严六莹看到的时候,渔民孩子拿着它当弹珠玩。
“虽能以假乱真,到底不是真物,”严六莹抱歉道,“论理不该呈上来,可这珠子确实难得,好看,又透,不能登大雅之堂,私下赏玩应是够的。”
狄其野对宝石更是一窍不通,他也觉得这珠子看着确实漂亮,故而也不在意,就算不能送给顾烈,还可以送给顾昭当弹珠玩。
就是不知道顾昭那个小大人还玩不玩弹珠。
第三件是个玉石榴。
它不是一般雕出来的玉石榴,外皮是朱砂红的起雾玉料,本是杂品玉,却恰好仿出了石榴皮的纹路,里头是颗颗剔透的玉石榴籽,而且这些石榴籽是可以取下来的,每一颗都对应一个浅坑,全数摘下来,打乱了重新拼回去,是个消磨时间的小玩意。
“应当是块瑕疵太多的玉料,看着是整雕,其实是散件拼的,这匠人也是费了心思,”严六莹解释道,“故而价格不贵,又怪有趣的。”
狄其野点头,赞了声不错。
严六莹松了口气,要把剩下的小半袋金粒交还给狄其野,还笑说,下回定国侯要是找不着碎银子,先赊着也无不可。
说着,又拿了本专门记载的薄账册来,注明了这半袋金粒算多少两银子,每样物事花费多少两,等价扣了多少金粒。
狄其野确实没想到这茬,也没接回钱袋子,温言道:“那就存在严家主那儿吧,这三件物事都买得不错,这运送费用和您费的心思,就按照这三件合价的三成给。”
“只要您行商有空,又或是手底下人买着了什么稀奇东西,您给我留一两样,都在里面扣。若是不足,我再来给。”
“这……”
严六莹犹豫了一瞬,也就应承下来,道了声是。
既然狄其野如此放心,严六莹想了想,又笑道:“我们其实还买了一样,但谁都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渔民从海上捞来的,不过费了粒碎银子。定国侯若是感兴趣,就让他们送上来,您帮我们掌掌眼。”
狄其野一点头,严家人抬着个捁了三扎铁圈的木桶上来了。
严六莹说:“海船上常带着清水,可这种铁圈木桶,我们实在没见过,也不知里面装着是什么,若是酒或醋,恐怕也被海水泡坏了?”
狄其野走近一看,感觉像是联盟军那位具有拉美人种特征的高层喜爱的橡木酒桶。
“留给我拆着玩吧?”
严六莹本就是想送个人情,见狄其野果然感兴趣,自然应是。
等顾烈从政事堂回来,未央宫里多了三个木箱子,狄其野还不见人影。
“他呢?”顾烈问值事太监。
“在御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