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本担心黄飞会离开京城。
若是这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便成了头痛的大问题。
好在黄飞最后哪儿也没去,而是寄身于东城东总布胡同那儿一座破庙里头。
即便这样,水墨恒也没时间身体力行。
趁黄飞酣睡,水墨恒连夜请求巡城御史王篆帮忙,反复叮嘱,一定要派两个稳重可靠的人。
啥事都别干,任务就是监督黄飞。
要将黄飞日里、夜里的活动路线,点点滴滴全部记录下来,每天十二个时辰,时刻不能遗漏——
吃什么。
去了哪儿。
见过什么人。
说过什么话。
……
事无巨细,全都要一一记录。
说得简单点,就是黄飞绝不能有任何时间逃离我们的视线。
王篆听到这个任务,头都大了,拉着个脸,道:“这么辛苦的任务,谁愿意去呢?”
“加薪一倍。”水墨恒慷慨地用钱说话。
“每天对着一个魔鬼,卧槽,样子这么可怕,很无聊的!”王篆继续诉苦。
“加薪两倍。”水墨恒毫不犹豫。
“不能让人发现,得藏好自己行踪,这很需要技术的,没有一点头脑,绝对胜任不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加薪四倍。”水墨恒伸出四个手指。
“日夜倒班,两个人不够啊,总得上个厕所吃个饭啥的,为保万无一失,至少需要四个人轮流看守。容我好好想想,我手底下能找出如此优秀的四个人来吗?”
“加薪十倍。”
“好滴!我王篆是谁?”王篆登时眉飞色舞,“别说四个,就是四十个、四百个这样认真负责的人,我也能找出来。”
“事不宜迟。”水墨恒催促。
“只是,这大半夜的,让我去给你找人……”
“改天请你到水莫居喝酒,想吃什么随便点,想喝什么随便拿。”
“好,一言为定。”王篆大喜。
“但是,有一点我得申明。找的人不仅要可靠,而且要守得住秘密,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没问题。”
“若走漏了风声,导致黄飞溜掉,或失踪,他们都得死!”水墨恒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说。
“这么严重?”王篆一惊,“那是个什么人?”
“不该问的,不能问,包括你。”
“好吧!”王篆点了点头。
“马上找人去,我在东总布胡同那座鹿儿庙等你们,记住小心行事,来时不要造成大的动静。”水墨恒叮嘱再三。
……
黄飞是真累了,还在呼呼大睡。在诏狱里头,本来就被折磨得半死。又被水墨恒刺了一剑,失血过多,大晚上也没找到什么吃的,饥肠雷动,若不是太累,哪睡得着?
约莫子时,王篆领着四名便衣小吏前来。
该交代的王篆来之前都已交代过,水墨恒也不再啰嗦,给每人一个眼神足够。
简单交接,水墨恒从鹿儿庙回来,已是午夜时分,精神稍一松懈,这才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呢!
“大哥,我的大英雄,你终于回来了。”开门的依然是水蛋,一上来便抱住水墨恒直嚷嚷。
“哥受伤了,你看!”水墨恒扬起受伤已被包扎好的左手。
“我知道,大哥是为了女人嘛,不然就你的本事,谁还能伤得了你?哥,为当今最有权势的女人受伤,光荣啊……牛逼啊……我想受伤,还找不到这个机会呢……况且,那个女人又年轻又漂亮,老公也死……”水蛋口无遮拦。
“去,给我弄点吃的,哥还没吃饭。”水墨恒白了一眼。
“几个姑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事儿还用得着哥开口吗?”
根治、馨儿、莫颜、莫白和卢冰全闻声而出,一个个既高兴又担忧的样。只是,都痴痴地望着水墨恒,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水墨恒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笑道:“都去睡吧,我很好,明天你们不还得早起吗?”
“少爷,你先吃饭,我一会儿有话跟你说。”根治道。
“大哥,我和莫姐姐也有话要同你说。”馨儿道。
“好吧,这阵子你们都忙着水莫居的事,的确应该找个时间坐下来唠唠。”水墨恒点了点头。被这么一闹,也感觉不怎么饿了,随便吃点,便找根治。
根治迫不及待地说道:“少爷,今天馨儿姐哭了。”
“为什么?”
“不知道。”根治摇了摇头,“更奇怪的是,莫姐姐做事一向谨慎稳重,可今儿一整天竟然心不在焉的,还摔碎一个盘子,手都割破出血了。”
“是吗?”水墨恒一怔。
“当然,她俩似乎都有心事,并且我敢保证,绝对与少爷有关。”
“你急着要与我说的就是这事儿?”
“对呀,这事儿还不急吗?少爷也知道,她们对你不是有情便是有意,跟了少爷这么久,可少爷,哎!让我怎么说呢?说多了少爷又不爱听。”根治深深叹了口气。
水墨恒想着因为什么,好像今天……哎呀,不会因为我今天奋不顾身地营救李太后,所以她们……
“少爷一会儿见了她俩,一定要说好话,哪怕违心的话,哄哄她们都成,千万不要惹她们伤心。如今水莫居的日常管理,莫姐姐可是顶梁柱。
“知道了。”
“原来,少爷的名声不怎么好,我担心没姑娘愿意跟着少爷;可如今,少爷的名声杠杠滴,愿意跟着少爷的姑娘多了,我反而更加担心。”根治又深深叹口气,
水墨恒点头,隐隐感觉问题出在哪儿,预感到了馨儿和莫颜找他谈话的初衷。
“少爷,还愣着干嘛?馨儿姐和莫颜姐还等着呢。”
“我想静会儿。”
“少爷,原来你也有怂的时候哈!”根治带着几分讥诮。
“说谁怂呢?我只是在想要先找谁。”
“要是我,就先找馨儿姐。”
“为什么?”
“因为,因为……”根治吞吞吐吐。
“说。”
“因为莫颜姐是少奶奶呀!”根治神速地说出口,估计又怕水墨恒责备,赶紧嬉笑着补充一句,“这是少爷自己也承认过的。”
“可是,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话,不是可以,借机……”根治突然打住,见少爷举起了巴掌,“少爷,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根治走后,水墨恒沉思了一会儿,感觉最近事儿太多,而且件件让人头痛——
赵怀一案尚未处理完毕。准确地说,是根本还没着手处理。
此案虽由胡椒、苏木折俸引起,可背后呈现的关系错综复杂。邱得用、冯保、张居正、三法司都有自己的倾向,包括李太后。
紧接着,武清伯李伟来告状。
驸马都尉许从诚和英国公张溶也跟着来了。
可这三个人,真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对付吗?他们可不是池塘中的小虾米,而是大海中的鲸鲨,要堵住他们的嘴,得喂多少鱼呀?
紧接着,李太后被袭。
逃掉的逃了,没能逃掉的不是自杀就是被杀。
剩下十几条汉子,被关在诏狱,估计也审不出什么名堂,最终都得折磨而死,只剩下一个黄飞。
可黄飞不令人吃惊吗?
无论他的思想,还是他的行为。拿着一块儿尖石割破自己的脸,砸断自己的手指,又挖掉自己的眼珠子……
这种人不容易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