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心从小就不能理解，为什么海妖大事小事喜事丧事的仪式都少不了鸣泣之声。
偌大的刀锋殿正殿里，金光灿灿的人鱼王被带有毒刺的荆棘捆缚在石桩上展览。
周围的海妖们群妖乱舞，亢奋的鸣泣，大肆饮酒作乐。
沉炙头一次把儿子的座位安排在自己身边，醉眼醉语指着刚清醒过来就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沉心的凌烁。
“这小子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你这阵子可干了不得了的大事啊！”沉炙说着就具备要跟沉心碰杯。
“不能喝酒。”沉心已经不下十次拒绝他爸喝酒的邀约了，“我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你能不能别一转头就忘了啊？你可是我亲爸爸！”
“嗨，哪有这么娇气？”沉炙还挺不服，“你从小是从酒坛子里泡大的……”
“是哦，刚生出来没多久，你跟我妈吵架就把我扔大酒缸里腌了一夜。”沉心对海妖王冷笑，“让亲爹这么摔摔打打之下我还能长这么大，是该谢谢你手下留情呢，还是得感谢自己命硬？”
“啧，你抱怨很多啊！”沉炙蹙了眉，“怎么，难道还想让我跟你道个歉？”
“我哪敢，您是海妖王~”沉心转开脸，重新盯着凌烁看，斜躺在宽大的座椅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呗，我跟这群海妖都一样，对您感恩就得了，不敢抱怨。”
但沉炙火气已经被挑起来了，接下来一阵毫无亲情可言难听至极的骂词。
沉心习惯了，告诉自己别动气，左耳进右耳出。
“你闭嘴！”绑在当中的凌烁却斜眼看向沉炙，“德不配位的东西，对自己儿子都骂的出如此不堪的字眼，可见你根本就是个无情冷血彻头彻尾的渣子！”
沉心被他爸骂都没皱一下眉头，见凌烁突然出声，他稍微坐直一些，眉心拧了起来。
“呵呵，人鱼王？”沉炙脾气向来阴鸷暴虐，他双眼阴冷盯住凌烁，从桌上拿了把剔骨的刀子起身，游向凌烁。
“爸！”沉心马上跟上，拽住沉炙的胳膊，“你答应过，这家伙由我处置，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规矩都是老子定的！”沉炙一把甩开沉心。
这一把过于用力，手背狠狠甩在了沉心脸上。
“沉炙！！”凌烁剧烈挣扎起来，身上被带刺的荆棘刮出道道血痕，“你再敢打沉心试试！”
沉心心里暗骂凌烁一句瞎捣乱。
脸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被沉炙扯住头发，拽到凌烁面前，把沉心脸按到凌烁鼻尖跟前。
“我打他还需要你批准吗？”沉炙手上力气不小，使劲晃悠沉心的脑袋，“他是我儿子！”
凌烁见沉心被这么拽着头发晃还一脸漠然，心疼的快炸了。
再想到沉心重伤昏迷期间说过的那么多梦话里大多数都是关于沉炙打他或者打他妈的内容……
“爸。”沉心等沉炙晃他脑袋的幅度没那么大了，淡淡开口，“我知道错了，你放开我，这人是你赏给我的，就该由我来管教，刀子给我，我来教训他。”
这话倒是对了沉炙的脾气。
放开沉心，剔骨刀交过去。
“把你金鳞的魔力收了，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比这痛苦一万倍。”沉心握着刀，冷声警告凌烁。
“……早收了。”凌烁目光一与沉心对上就变得柔软下来，“我知道，总得让我出点血你才能平衡，来吧。”
沉心低笑着摇摇头，附身一刀，先把凌烁金色的鱼尾末端从当中劈开成两半。
“唔……”凌烁死咬牙关，只继续看沉心双眼。
血水跟海水混在一起，海妖们叫喊着狂欢。
沉炙却觉得不够，刚想张嘴，就听沉心说：“这只是个开始，凌烁，我们慢慢来，你知道我还想对你做什么。”
“刮鳞、断尾、穿腹……”凌烁心里自然有数，只是还有一笔账他实在没办法当着这么多海妖和沉炙的面说出口。
“哟不错嘛，项目都想好了，那不用我操心了。”沉炙满意的拍拍儿子肩膀，“记着你玩过这些之后，请我到你宫里参观参观。”
摇摇晃晃的，海妖王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继续接受其他海妖的敬酒和讨好。
沉心把刀子上的血抹在凌烁肚子上，凑近到他耳边邪魅笑语，“你忘说的那件事，才是我最期待的重头戏。”
“我又不是双性！”凌烁尾巴受伤疼出一身冷汗，但沉心靠过来时他还是把脸颊主动贴过去耳语，“你那么对我没任何意义。”
“合着你就是想让我怀上才那么干的？”沉心呵呵笑起来，“凌烁，你当时抱着什么心思，我现在也差不多。体谅一下我吧，本王子现在可娇贵的很，想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不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搞不好影响到身体，再出点血什么……”
“随你。”凌烁丢出两个字后低下头，额头抵在沉心肩上，“你身体最要紧，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一定防着沉炙，别让他有机会再对你动手了。”
“说的可真好听，你跟他还不是一路货色？”沉心手恶意的用力掐了一下凌烁的腰，“你们每一个我都要防，实在心累，你们干脆全死了怎么样？老子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凌烁很想说他跟沉炙不一样。
可沉心退开的一瞬，他从沉心眼里看到了几道红丝。
“……对不起。”凌烁再说不出任何解释。
所有的解释现在在沉心看来都无异于狡辩，毕竟，凌烁确实对沉心做了伤害至深的事。
只是沉心话里那句“睡个安稳觉”深深刺痛了凌烁。
原来这家伙即便回到刀锋殿也睡不安稳，提心吊胆度日。
等沉炙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沉心让海妖把凌烁押到他寝殿去。
在那之前，沉心靠在凌烁耳边跟他轻声交代句：“我要离开一小会儿，只要我不在你身边，就把金鳞护体的魔力开起来，知道吗？”
凌烁眼眶发热，深深望着沉心一点头。
“我可以伤你，别人不行。”沉心哭笑着摸了一把凌烁的脸，“只有我可以。”
“嗯！”凌烁用力点头。
“我是去见你弟。”沉心咬着唇，忍着委屈的模样，狠狠瞪凌烁一眼，“叫他好好的，别担心你，我不会弄死你的。”
“谢谢……”凌烁艰难的吞咽，心里的感受难以言表。
只一句话在心头激荡：沉心，我会用我的余生来求得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