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太给了宋玥一个你厉害的眼光,笑着压低声音道:“咱们不是外人儿,俺也不藏着掖着的,俺之所以急急地跑这一趟,还是顾老先生亲自寻了俺们家老爷子,说是,顾三公子在贡院门口见过潆卉姑娘一回,当时只道是没有缘分,没想到后来陈家出了那事儿……嘿嘿,这不,就回家哀告了爹娘,托到了咱家里。”
宋玥做事不太喜欢赶尽杀绝,是以,与陈家退亲并没有大张旗鼓。但平京城就这么大,陈家那动静又不算太小,加上江家人在后边推波助澜,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前后原委。
算算时间,也不过几天时日,能传到顾家,顾三公子又说服家长替他说亲,前前后后就圆过来了。
还行吧,顾家三公子不说,至少顾家家长不是太勉强,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托人登门。
于是,宋玥与周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目光,就答应了相看。
黄氏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就把提前想好的时辰、地点说了出来。
“听说玄妙观的茶花开了,那边也清静,离着咱们家里也近便,就去那边如何?”
周氏和宋玥都没有意见。
道观、寺庙算是这个时代女眷们能大大方方出入的地方,玄妙观又是女观,更得女眷们青睐。一般初一十五上香的多,平日里人少得多,就如黄太太说的清静。
三言两语约定了地点、时间,就在两天后的玄妙观,约在午后,最暖和的时辰。
把黄太太送走,宋玥就吩咐丫头去请潆卉过来。
周氏开口把黄太太上门提亲的事儿说了,潆卉微微垂着眼,脸色平静地听完,只说了一句:“任由母亲做主。”
宋玥禁不住叹了口气,微笑道:“事关着恁的大半辈子,要恁看着顺眼、觉得中意才行呢。”
略略一顿,又低声道:“人活一辈子,总不能百事百顺,免不得磕磕绊绊的,既然遇上了坎儿,把腿抬高一点迈过去不就行了?咱们要紧的是睁大眼,看见沟沟坎儿坎儿的顺利跳过去、迈过去,别给摔倒了、摔狠了再爬不起来了,就行!”
潆卉抬起眼,眼中含了几分笑意,道:“大嫂放心,我没什么想不开的。”
周老太太在旁边听着,这时开口道:“这就对了,咱们这么好的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手艺有手艺,能写会画,掌家理事,样样儿都出挑的,有一点儿不合心的咱也不将就。”
宋玥看着周老太太笑:“阿奶这话霸气,咱们就是要找个十全十美的,差一点儿也不将就。”
潆卉反被两人给逗笑了,扑哧一下笑出来,又忙用帕子掩了嘴。
既然全票通过,于是,周氏和宋玥就又为着隔两天的相看忙碌起来。
挑衣裳、挑首饰、挑搭配的香囊、小零碎儿,一样一样斟酌、挑拣、上身儿……热热闹闹地忙乎了一天,直到傍晚秋喜和曲瓶儿放学进门,才算告一段落。
秋喜进门见着一屋子喜气洋洋,一问之下,得知潆卉姑姑要去相亲,立刻跳脚要跟着。
周氏看看宋玥,笑呵呵道:“跟着,跟着,都跟着去也热闹些。”
之所以定在两天后,就是因为是休沐日,秋喜有时间陪着。
操持着给潆卉铺排亲事,周氏和宋玥也是大有体会,寻一门合心合意,四角俱全的亲事真是不容易,特别是姑娘家,差一点儿都不放心嫁过去。趁着潆卉相亲,让秋喜和曲瓶儿见识见识也好,将来到她们的时候,才能更从容面对,不至于太紧张。
秋喜立刻得意地抬起了小下巴,道:“我去替姑姑把把关,歪瓜裂枣的,趁早儿罢手。”
众人被她神气活现的模样给逗笑了,连潆卉都跟着笑起来。
陈家出了事之后,她虽然看着面色平静,但笑容还是少了些。今日连连笑的,倒是多了些喜气,周氏和宋玥在旁边看着,也暗暗松了口气。
从潆卉给陈大郎做那许多衣裳,又操心入场的用度吃食诸般,对陈大郎是真上了心的。出了那种龌龊事,心里郁气、烦恼、伤心也是在所难免的,就希望她尽快缓过来,才好。
转眼,就是两天后。
秋喜和安哥照旧早起晨练,回了重新洗梳,换了衣裳过来,就见小丫头上穿豆青色的宽袖袄子,搭配着丹砂色的十六幅裙子,腰间挂着群青色的荷包,坠着七彩的璎珞,脖子上是赤金项圈儿,趁着粉团团白生生的小脸,玉雪可爱,活泼灵动。
小丫头还跑到周氏和宋玥面前扯着裙角转了两圈儿,笑嘻嘻问:“好不好看?”
周氏自然是一叠连声地夸:“好看好看,咱们家秋喜最好看。”
转眼,安哥儿拉着巧巧也跑过来,大红的小袍子,还系了腰带。跑进门来,才想起端正脸色,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往里走。
周氏前一句夸奖孙女的话还未落下,抬眼就看见孙子和巧巧走过来,眼睛又是一亮,笑呵呵伸手把两个小的揽进怀里,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再次开口夸:“安哥儿今儿真精神,巧巧的小辫子真好看。”
这时,曲瓶儿挑了帘子走进来,秋喜就拉了她低声笑道:“阿奶看哪个都说最好看,嘻嘻。”
说完,转眼看见曲瓶儿身上的衣服,天青色的小袄子搭了一条湖水蓝裙子,唯一鲜亮的是加了一件玫瑰紫的半臂,不由惊讶道:“不是说好咱们俩穿一样的衣裳?”
曲瓶儿淡笑道:“原本是想着穿了,谁知道不小心蹭了一片灰,来不及清理了,只得换了一身。”
秋喜也不执着,没再追问下去,也恰好听到门口的小丫头通报,潆卉姑娘到了,她就立刻撇下曲瓶儿,跑到门口去接人。
潆卉作为今儿的主角儿,穿的却并不过分隆重,秋栌色的宽袖斜襟袄子,搭的是一条鸦青色十六幅裙,点睛的是一枝金茶,从裙角斜出伸展开去,朵朵嫩黄是花朵,趁着赤金丝绣就的花蕊,鲜亮亮、水灵灵的,招摇着勃勃生机,一见之下仿佛能够嗅到淡淡的茶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