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柏广嘿嘿笑,挥一挥手中折扇,走到亮轩里边,直接走到主位的罗汉榻上坐了。
小厮给阗柏广送上香茶,又给宋玥送了点心果盘上来。
宋玥睨着红彤彤圆溜溜的樱桃、紫莹莹的葡萄,衬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盘子,在心里暗暗鄙夷了一把:呸,地主老财!
一边,也不等主人家招呼,自顾自子捏了两颗樱桃送进嘴里。樱桃果子还没经过现代的‘培育改良’,个头不大,颜色是微带一点橙的红色,吃在嘴里微酸甘甜,樱桃独有的香气却特别浓厚。不像现代那些培育樱桃,甜是甜,却失了原本的香气。
连着吃了四五颗樱桃,宋玥又摘了两三颗半紫半绿的葡萄来吃。葡萄的酸味儿更明显一点,但同样香气浓郁,对于喜欢酸甜口味的宋玥来说,也颇有些小惊喜了。
见她爱吃这个,阗柏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柔色,随即挑眉看向旁边伺候的小厮,那小厮得了眼色,极知机地退出去安排。
阗柏广一派悠闲地捧着茶杯慢悠悠喝着,觑着宋玥吃完手中的葡萄,又要去端茶杯,连忙笑着抬手道:“恁吃了果子,可别接着喝茶,伤肠胃的……”
他说着话,旁边的小厮已经另捧了一只盏子来,送到宋玥面前。
宋玥提了提茶盏盖子,看见茶盏中飘着几朵雪白的茉莉花儿,这个季节,茉莉花还没开呢!
“啧啧!”她轻轻地啧了啧舌,却并不多评价,捧了花茶喝了一口。
没有茶,只有茉莉花儿,香气清远,不苦不腻,喝在口中,连溽热的暑气似乎都淡了许多去。
宋玥喝两口花茶,放下盏子道:“还是少东家讲究。”
阗柏广看着她微微地笑,也不在乎她话中若有似无的揶揄、戏谑,只笑微微道:“我听说恁又在院子里大兴土木的,怎么有空过来?”
这位的消息倒是灵透!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他的耳目!?
宋玥睨他一眼,道:“不过是下大雨冲毁了水岸,需要修一修罢了。”
简单一句带过,宋玥话归正题,问:“辣椒都运出去了?我说的办法可还好用,路上坏了的多不多?”
阗柏广闻言放下茶盏,拊掌笑道:“恁那法子还真是好的很,这么热的天气,路上又下雨,那辣椒运到了还鲜亮亮的,不光没腐坏,连味儿都没受影响,好得很!”
宋玥暗暗松了口气,庆幸没用错法子。毕竟,她只是从网页上搜索来的储存方子,可没有亲自实验过,这几天心里没底,一直提着心呢。
心中的变化,她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笑微微,一脸理所当然地:“有用就好。”
她还想问辣椒的销售如何呢,阗柏广却根本没用她开口,就急吼吼地先问上了:“咱们什时候去摘第二茬儿?”
宋玥微微挑眉,心道:看这位急吼吼的模样,辣椒指定卖得极好了!
“辣椒总要熟一熟,而且,这会儿想去摘也没有人手吧,庄户们都抢着收麦子呢!”
阗柏广虽说是生在大富之家,却从小跟着祖辈父辈管理家中庄子、田地稼穑,对四季节气、耕种稼穑之事很熟稔的,也知道麦收一季,庄户农民们都抢着收麦,和老天爷抢口粮呢,乃是农民庄户心中最重的事情,给多少工钱,也不能让他们丢了麦子的。
有点儿悻悻地摸摸鼻子,阗柏广又道:“恁那些次品辣椒弄回去怎样了?若是不好处置,都交管给这边也无妨。”
宋玥抬眼看他,笑道:“阗少东家真是好心又周到!”
说的好像是给她面子,帮她解决麻烦似的,其实不就是辣椒卖得好,想把残次品也一并收购了嘛!他们阗家可是开着好多家大酒楼的,辣椒长的丑点儿、折断这些,尽快送到酒楼里,一点儿不妨碍用,一点儿不少卖银子哒!
宋玥嘴上说的客气,脸上的表情却全是明晃晃的鄙夷:脸皮真厚!
阗柏广是谁啊,根本不在乎她这么点儿小嘲讽,浑不在意地笑嘻嘻道:“咱们是甚关系啊?宋掌柜待人以诚,俺自然也是赤诚相待……”
宋玥听不下去,索性摆摆手打断他的自吹自擂,淡淡道:“这话恁还是留着给别人说去吧,我穷,买不起阗少东家这份赤城!”
这就是个大奸商,无利不起早的人,非得把自己标榜成道德模范标兵,也太假了!脸皮……他估计根本没有叫‘脸皮’的东西!
阗柏广也不恼,仍旧笑嘻嘻地:“宋掌柜还是太谦虚……俺走南闯北十多年,从没佩服过谁,却唯独佩服宋掌柜,巾帼不让须眉,假以时日,宋掌柜指定能成为一方豪富。哈哈,当然,宋掌柜乃是官眷,有四品诰命在身,也不必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倒是俺们,斗升小民,无权无势的,只能挣俩钱糊口……”
宋玥捧着茶盏子,就那么笑微微地看着阗柏广,听着他给自己一顶一顶戴高帽儿。
被她一双清湛湛的眸子这么看着,即使脸皮厚如城墙的阗柏广也有些撑不住,那声音就渐渐地低下去,脸却莫名其妙地有些热起来……
他突然间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连忙低头端起茶盏来掩饰,仰头喝了一口茶渣子,这才察觉,不知什么时候,茶已经喝光了。
他叹口气,将茶盏子丢给身后的小厮,一边装模作样地抱怨:“这样儿的,搁在别处还不拉出去一顿鞭子!”
宋玥微微笑,并不理会他这没营养的话,转眼看看天色,放下手中的茶盏子起身:“既然少东家还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稍等!”阗柏广抬手叫住她,也跟着站起身来,又是一副仪态潇洒模样,挂着笑道,“樱桃和葡萄是一早上送来的,正想着给安哥送两篓子去尝尝,恁来了正好带回去。”
宋玥吃他的东西吃多了,也不给他客气,略一拱手:“那我替孩子们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