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月娘也是个憨的,男人说不让她回去,她就认了真不回去,难道就不怕,男人在那边纳了小的,收了新人?再生出几个庶子庶女,来给安哥儿争家产?
江锦娘一听这话,眼睛却是一亮,瞅了瞅老娘的脸色,试探着道:“俺兄弟如今可不是从前,正经当了将军的,四品呢,比府尹大人也不过差一级……他一个人在北边儿驻守,没个人操持吃穿,嘘寒问暖的,可不是个长法儿啊!”
周氏没听出女儿的言外之意,只当她当大姐的惦记自家兄弟,只是意见却不同:“恁也说了,他如今是将军了,哪里能挨饿受冻的,这些自然有人替他照应着。”
说着,想起不省心的儿子来,周氏气得哼了一声,又道:“俺是看着月娘心疼地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娘子,好不容易盼着男人有了出息,本该娇滴滴地在家里享福的,她却不得不每天出去,风打头雨打脸的,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唉!”
江锦娘却不这样想,她瞥了瞥嘴,道:“阿娘,像恁这样的婆婆也是少见了,不疼儿子疼媳妇儿。照俺说,寒哥儿如今也是圣上敕封的宣威将军了,又不是养不活一家人,她宋月娘就该在家里带着,孝敬恁这个婆婆,照看两个孩子,干什么天天出去抛头露面的……”也不嫌丢人!
周氏微微皱了眉回头看自家闺女,不赞成道:“恁快别这么说,寒哥儿虽说封了个四品将军,可俸禄真真是有限,就凭他挣来的那点儿俸禄,哪里买得起铺子、庄子,更别说住上这么大的宅子,过上这种使奴唤婢的日子了!”
她是不肯承认,自家儿子送回来不少财货珍宝的。虽说,很多人都知道带兵打仗的吃的就是这个,打战都有战利品,可没人真的说在明面上,毕竟,这些东西算不得多光明正大的来路。
江锦娘倒是不太了解这些,她小时候,父亲虽是千户,却因为年龄小根本没注意这些。嫁到林家后,更是拘在后院子里,只围着那方框框的院墙,守着那块四角的天空过日子,哪里还知道这些官场世情!
老娘说兄弟不挣多少钱,江锦娘多少有些不相信,不过,她不相信的是宋月娘的挣钱能力,却也说不出,钱财的来处。
她问了一句:“寒哥儿的俸禄这么少的?”
周氏瞥她一眼,道:“还能多到哪里去?恁爹当年虽说是五品,却也是千户,咱们家过的什么日子,恁都不记得了?”
周氏这么一说,江锦娘倒是信了几分。
正如老娘说的,当初老爹也是千户,只比兄弟低一阶,俸禄少也不会少太多,可那时自家住的不过是个两进小院,里外统共三五个仆从,至于铺子、小庄子,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娘和宋月娘可不一样,逃进平京城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一身破烂衣裳!
那等狼狈,不过一年,就完全变了个模样。上好的东西两路五进带跨院的大院子住着,铺子、庄子一个不缺,还开起了自己的作坊,酿造豆瓣酱和……酱油,对就是这么个名儿!还真是……她仿佛到此时才突然意识到,宋月娘竟然如此本事!
于是,她又想起了年前提的那话,道:“阿娘,俺那城北的小铺子……”
周氏脸上现出一抹为难之色来,看一眼闺女,斟酌着道:“恁年前给俺提的时候,月娘正好刚买了庄子,大冷的天也亲自往庄子上去,还要照看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俺也没能找着功夫给她提……”
江锦娘咧嘴笑笑,其实已经看透了阿娘的推托之意,但为了自己和辰哥儿,却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道:“阿娘,她的事儿忙,俺也知道,可恁也知道,俺没本事,自己守着十来年,贴了许多进去,也没舍得盘出去,就是想着,将来怎么也得给辰哥儿留下念想呀……”
本来是想着打动周氏,让她替自己说话,没想到江锦娘自己说着说着,倒是先伤感起来,哽了声音,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宋玥上午看着工人进场、开始运材料,她将园子里的事情交给了老把式,叮嘱江冬生照看着,就出了门。
阗柏广第一批辣椒运出去也有四五天了,卖得如何也该有个信儿了,她要去碰个头,了解一下情况。虽说和阗家签了报销契子,但若是卖得不好,她也不想一锤子买卖。鲜辣椒处理加工方法也不少,大可以改鲜售为加工。
江家的马车熟门熟路地停在得月楼的后门上,车夫上前敲了敲门,小厮开门见是江家马车,半点儿没含糊地就把后门开了,提了门槛下来,让江家的车子赶进院子里。
“宋掌柜,恁且下车在这里歇会儿,小的已经打发人去前头通传。”阗柏广身边的一个小厮将宋玥迎进亮轩,捧上来一杯香茶,一边陪笑在旁边伺候着。
宋玥看他一眼,笑着扔过去一个素静的小荷包:“倒是越来越有眼色了,拿去买个糖果子吃!”
小厮笑着接住,动作麻利地跪倒磕头谢赏,一边道:“小的替他们谢宋掌柜的赏。”
宋玥扔过来的小荷包里是些散碎银叶子、银豆子,有点儿坠手,足有二两银子了。小厮很清楚,这是给他们众人的,也不贪心独吞,很懂规矩地替小兄弟们谢赏。
宋玥笑着挥挥手,小厮知机地退出门,站在廊檐下伺候着。
一杯茶没喝完,外头脚步声起,片刻,阗柏广笑容满面地从外边进来,一见着宋玥就满面春风地拱手见礼:“哎呀呀,宋掌柜过来怎地不提前打发个人来知会一声?俺也好备下几样像样的东西,专心候着呀!”
宋玥微微剔了剔眉梢,似笑非笑地凝着阗柏广,道:“我这还怕阗少东家做了蜡,不过看少东家这满面春风的,坐蜡是指定没有的,倒像是平地捡了大元宝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