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宋玥就说自己有事要忙,顾不上小安哥,就把小小子留在周氏这里,让周氏带着他一起午睡。
其实,宋玥从荣熙堂出来,就回了前边的正院,洗漱一下上床午休。
跑了一上午,回到家又彩衣娱亲,陪着周氏和小安哥玩半天,还真是挺累的。
睡了小半个时辰起来,青杏打了水进来给她洗漱,一边回话:“太太,阴天了,好像要下雨了。”
宋玥微微邹了皱眉头,立刻吩咐道:“打发人去前头给恁爹说一声,早点儿去塾学吧,好找个避雨的地方等着。”
一下雨,想必各家都会打发车去接,去晚了家学门口估计都挤不开,更别说找个地方避雨了。
她一早去的时候注意到了,塾学大门两侧搭了两溜儿草棚,每个草棚下都能停三四辆马车。早去的话,可以把车子停到草棚下,车夫和马匹都不用淋雨,学生放学出来上车也方便许多。
收拾一番,宋玥换了一件半旧的棉布直缀,戴了个大号的斗笠往西院去。
这两天庄子上全力麦收,没有再摘辣椒,第一批辣椒已经处理加工了大半,宋玥要过去看看制作成果。然后检查一遍,酱缸和剁辣椒的避雨设备到位了没有……唉,这些东西看着技术含量低,好入手,其实操作起来才知道,麻烦得很。都需要长时间的发酵晾晒不说,还需要通风、晾晒,多有品种都坚决不能淋雨。
一到西院,宋玥就觉得不对。
场院中间的晒酱场上,一些人再忙着往大缸上盖盖子;场院边上摊晾着一些洗干净的辣椒,有一些人在那边收辣椒;还有些人在棚子底下加工辣椒……宋玥扫一眼就觉得人数不对,很明显地,每个岗位上的人手都少了。
她抬头看看天色,就见一大片乌云从北边儿压过来,她出门的时候,还远的很,这一会儿功夫,乌云已经漫上了头顶……照这速度,只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大雨就要落下来了。
再看场院上,一大半的酱缸还尝着盖子,晒得发红的豆酱和黑的发亮的酱油就袒露在天底下,一旦落雨,几个月的辛苦就将付之东流。
宋玥脚步不停地往场院上走,一边吩咐身后的青桃:“回去招呼人,所有的人,除了老太太和小安哥,不管男女都给我过来,帮着盖缸。”
青桃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太脸色这么难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答应一声,扭头撒腿就往回跑。
宋玥快走了几步,干脆跑了起来。
她一边跑,一边朝着棚子里处理辣椒的工人们喊:“所有人都过来,盖缸!”
连着喊了几声,在大缸空隙里抢着盖缸的张勇才听到,连忙跑过来:“婶子……”
宋玥冷着脸瞥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只冷声吩咐:“召集所有人过来盖缸,先不管别的,立刻,马上!”
她说话语气又快又急,张勇张张嘴,到底没有再辩驳,转身跑去各处召集人手了。
宋玥一路跑到场院上,拎起斗笠状的缸盖子就往大缸上盖。
这种缸盖子使用竹子编制的,骨架是厚实的竹片,然后在这骨架上用厚实的竹篾片编制成斗笠状的盖子,扣在缸口之上,还能有一定空间,供给缸内酱料发酵的空气转换。这个东西不但重量不轻,而且还体积庞大,所以想要把盖子扣到大缸上,盖严实了,还真不是个轻省活儿。
宋玥心急如焚,凭着一股子猛劲儿,抓起一只缸盖双手用力往上一甩,倒是盖在了缸上,却盖偏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从另一侧滑落下去,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反观宋玥的手臂,却因为用力过猛,肩膀关节都有些隐隐发麻。
她甩了甩手臂,稳了稳神,有抬眼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来到头顶,眼看着要遮蔽掉大半个天幕了。隐隐有风吹过来,风是雨头,风过去,雨就该落下来了。
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娇气,宋玥深吸一口气,重新拎起大酱缸的盖子,用尽全力扣上去,因为个子矮,她还踮了踮脚,增加了用力的高度,这回,缸盖子歪了一下,被她及时拉住,放正盖严实了。
呼,肩膀已经有些发酸发麻,但是她看着大酱缸上盖好的盖子,还是禁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不过,情势紧急,也没时间多耽搁,宋玥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就转身继续往下一个大酱缸走……还有一大半酱缸敞着口,等着盖盖子呢!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这一次她很顺利地把盖子盖上去扣严实了。一次成功!宋玥你真棒!
她拍拍手,给自己打气,继续往下走……
她这边盖了一个又一个,与即将来临的大雨挣时间。
风起来了,卷起灰土沙尘,天光瞬间暗了下来,阵风极大,吹得人睁不开眼;风卷起的沙尘打在脸上,生生地疼……
张勇带着工人们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举起手臂遮挡……
另一边,青玉青杏也带着家里的男女老少匆匆赶来,前头的仆夫小厮,后头的婆子丫头,着急忙慌地跑进西院,同样被刮起的旋风迷了眼,低着头,遮着脸,跑不动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往这边走……
好在,风就是一阵旋风,刮过去就恢复了平静,天光重新亮了起来。
宋玥手里举着一只盖子,用力地扣在大缸上边,一边高声呼喊:“赶紧的啊,风停了,就要下雨了!”
工人、仆人们纷纷跑过来,男人们力气大,轻松就能把缸盖扣好。婆子们也勉强能够扣上,丫头们小子们年龄都不大,力气不足,就很灵活地两两配合,协同合作盖盖子,速度也不算太慢。
雨点子终于落了下来,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激起一蓬蓬灰尘。打在人头上脸上,有些凉,也有些些疼。
但是,宋玥却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欢呼一声,高喊:“给大厨房说一声,今天晚上加个炖肉,两人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