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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陵追去几步朝她的背影大喊道:“殿下,您回去必死无疑。”
  镜头怼上姜筝的脸,她猛然拉住缰绳,马蹄飞起,溅起花雨,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可眸光里全是冷冽。
  导演暗赞一声。从知晓母皇驾崩到这里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姜筝贴切地完成了从震惊到惊慌再到毅然决然的过渡。
  汤钦兰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睨着崔陵。
  此时晨曦初露,天地间被涂上薄薄的一层晕光。
  崔陵噗通一声跪下,顿首,跪拜,朗声道:“草民拜见王女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汤钦兰眯着泛红的眼睛,“原来你早已知孤乃何人!”
  崔陵抿了下唇,“草民不然贸然猜测。”
  汤钦兰呵笑一声,“你此刻说出来,就不怕孤杀了你?”
  崔陵抱拳顿首,“草民生死不足道兮。此去王城只怕凶多吉少,殿下乃万金之躯,不可冒险。”
  汤钦兰摩挲着腰间的长鞭,“你且说说看。”
  “殿下适才被刺客追杀,而先皇忽然薨逝。这其中巧合……”崔陵话不言多,一切交给汤钦兰明判。
  汤钦兰眸光越发幽深,母皇虽年岁渐长,但身体无恙,如何会突然驾崩?她如何也不肯相信。
  现在想想昨夜偷偷溜出宫碉也未免太过容易。而眼前这人出现的时机也相当蹊跷。
  两人你猜我心,我度你意。瞬间已过数招。不愧是影帝影后,表情流转自如,情绪拿捏到位。
  接下来剧情突飞猛进。
  崔陵从马背上取下一套男人长袍让汤钦兰换上。两人乔装成兄弟,在王城戒严之前潜了回去。果然王城门口明哨暗哨四处分布,要不是崔陵一双好手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怕她堂堂王女殿下连自家的王城都进不了。
  宫碉下面的广场上匍匐着数以千计的百姓,他们跪拜哭泣,哀鸣不止。这是一场渲染情绪的群戏,长长的镜头从上推下,从远推近,最后推向宫碉。
  大殿内,丧布垂挂,白灯高悬。臣子们身着白衣,哀泣悲切。宰相苏长青带着哭腔长篇大论歌颂先皇的功德。
  有大臣提出异议。
  “不知王女殿下何在?”
  “先皇薨逝,王女殿下该出来主持丧仪才对。”
  “先皇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这时,有人出列拿出一串璎珞,喊着王女殿下已遭不测,这是从王城某个暗巷里捡到的王女遗物。
  东女国女子最爱在脖间悬挂璎珞,垂至腰间,环佩作响。她们曾向大唐纳贡,唐人见其如菩萨般通体佩戴璎珞,所以又叫她们菩萨蛮。
  这人手中的璎珞金珠玉带,璀璨熠熠,只有王女殿下才有资格佩戴。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先皇和王女相继驾崩?有人信,有人不信,大臣们分作两派,吵闹不止。先皇与王夫苏铭臣恩爱无比,只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汤钦兰。东女国立国百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无人可承大业的窘境。
  苏宰相让人将几个试图冲上宫碉一查究竟的大臣乱棍打死,堪堪才将局面控制住。
  镜头转向宫碉背面。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内人们人心惶惶躲得不见影。汤钦兰和崔陵悄悄来到宫碉基座旁。
  望着高耸入云的墙面,汤钦兰睨着崔陵,“你可敢?”
  她自幼贪玩,这宫碉她爬得不下百次千次。母皇虽屡屡禁止,但她不是总听的。
  崔陵虽然表情恭敬,可嘴里的话却十分不客气,“殿下方才已经见识过草民的能耐。”
  汤钦兰气得又想甩鞭子抽他,然而此刻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金簪,“你去孤的寝宫,床下暗格有一锦盒,取来给孤。”拽开金簪,端头阴阳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崔陵接过金簪,细细看了下,这显然是个暗锁,只有这样的纹路才能开得了暗格。
  汤钦兰似笑非笑,“孤在这里等你。”他可以逃,亦可以回来。就看他自己选择。
  崔陵恭敬一鞠,“遵旨。”
  瞧着崔陵飞快掠过宫碉墙面,汤钦兰忽的心头冒出一个念头:还是有人有胆子敢爬孤的墙,开孤的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立马绷起脸,面色越发冷煞。
  镜头之外,井美妮凑过来,笑道:“韩谊,你有好资源可别吃独食啊。”
  韩谊不明所以,“有话直说。行吗?”
  井美妮抬起下巴指了指正在宫碉下面等纪穆野的姜筝,“姜小姐并非科班出身,演技却如此了得。想必是请了哪位名师吧?推荐给我?”
  韩谊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筝筝天生吃这碗饭的。还真没请什么老师。”
  井美妮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话锋一转,“第一天剧本围读会上,你家那位怎么就想着穿白毛衣牛仔裤?”
  她原本想让纪穆野发一张围读会的照片宣传一波,结果姜筝和纪穆野穿成了情侣装。她哪敢把照片发出去。后面剧组说这次宣传要走神秘路线,所以她就没再提这事。
  韩谊没好气地说:“我还想问你呢?难不成你在我这安插了间谍?”
  井美妮气得半死,“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谊呵呵笑,“没事别来招惹我。”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台下经纪人们闲得斗嘴,镜头里的姜筝已换回崔陵自作主张顺手从寝宫拿出来的白缎金丝长裙。
  一想到崔陵在她的寝宫翻找,汤钦兰便想当场杀了这厮。
  她咬了咬牙,一脚踹上宫碉大门。
  崔陵不由摸了摸脖子。
  侍卫们吓得一跳,纷纷涌过来,而后齐齐跪下高呼千岁。有人想溜走去报信,被眼尖的崔陵发现,他拔起腰间的剑飞扔出去把人戳了个透心凉。
  大门缓缓而开。绕过圆形走廊,阳光透过木格射在地面上。
  长裙掠过,汤钦兰抬脚入内,转身端坐于木梯内的宝座之上。
  所有人跪在她的面前,不敢抬头。包括崔陵。
  井美妮在旁看得不是味儿。《东女国》的剧情虽然基于真实的历史背景,但女尊男卑的社会基调,这得让纪穆野在姜筝面前跪多少次啊。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家伙就是个抖m,撵着赶着上姜筝这里受磋磨。害。
  姜筝瞧着亲爱的穆哥哥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面前,暗自喊着罪过罪过!然而剧情是剧情,她只能努力演好,争取一条过,省得让他多受罪。
  她眸光一寒,从腰间缓缓抽出长鞭。鞭子的柄首上雕刻着错金夔龙纹,鞭身乃东女国特有的藤条油侵三年所制,紧密结实,挥之如闪电,鞭下从不落空。
  汤钦兰从木梯抬脚走了出来,双足停在崔陵面前。
  崔陵心神一凛,头越发低了下去,低眉顺眼,瑟瑟缩缩。
  这厮之前猖狂恣意,明明猜到她的身份却装聋作哑,随意调笑。现在倒怕了吗?
  汤钦兰冷笑起来,长鞭柄首探出,轻轻抵在崔陵的下颌处,而后往上缓缓挑起……
  井美妮扶额无语:我去,这糟糕的动作。
  韩谊一脸兴奋:哇偶。这牛掰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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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大家伙都来围观姜筝和纪穆野的对手戏。《东女国》颠倒男女地位, 创造出的别样剧情非常带感。堂堂纪公子在剧中总被姜大魔头压制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导演邢为民把两人叫在一起说戏。在汤钦兰的心里崔陵有勇有谋, 是个人才,可他身份成谜。她故意让他爬上宫碉翻入寝殿,暗格中的锦盒不过还是个烟、雾、弹,为的是考验崔陵。他敢上去, 也敢回来,其实已然让汤钦兰心中的警惕心少了几分。她让他进木梯一同上大殿, 一是示好笼络,二是他武功好, 万一木梯里有危险还可以救她,三嘛, 她怕崔陵逃走。至于为什么,可能汤钦兰自己也没想明白。
  所以这场木梯戏,姜筝要把汤钦兰复杂的心理, 用微表情细致入微地表现出来, 如果有必要连眉毛也要动用起来。而纪穆野则需要把崔陵一身谜团,纠结退缩又孤胆无畏的矛盾情绪表现出来。
  邢为民:“哎呀, 你们两位的演技我放心。只要发挥正常水平就行。”
  纪穆野自谦道:“在姜老师面前, 我只是门外汉。”
  邢为民:“?”
  姜筝连连摆手, “不不不, 如果纪老师是门外汉,那我就是门外女汉子。”
  邢为民:“??”
  两位大佬非常没有底线地自谦后,继续开拍。
  镜头移动至前。
  “你想逃?”汤钦兰轻启红唇, 质问。
  崔陵的下颌被鞭子柄首高高挑起,他的眼睑垂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脸上摆出卑怯模样,口中说着草民不敢。
  可汤钦兰还是不信他真的怕了。
  “你陪孤上去。”汤钦兰冷清的脸上难得浮上一抹笑意,可这笑意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崔陵心神一荡,缓缓抬起眸子。汤钦兰这才发现这人一本正经时眸光清澈温柔,好似墨尔多神山夏季潺潺的雪水。不正经时,眼尾挑起,眸子里闪着狡黠刁滑,稍不留意就中了他的招数。
  “这木梯非草民可用。逾越之行,不合礼数。草民不敢。”崔陵一字一顿地说着,满嘴的仁义道德。
  汤钦兰眼光潋滟,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她收回柄首,倨傲背手,“你方才搂着孤的时候,可是把礼数丢到弱水河了?怎么?这阵儿倒想捡起来。”
  崔陵噎了噎,只得跪拜高呼,“草民有罪!”
  一条过。
  邢为民:“……”呵。虚伪的人类。
  接下来,崔陵被逼无奈之下,踏进木梯,跪在汤钦兰脚边。
  咯吱声中,木梯缓缓升起,拉绳的壮汉们高呼:“王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殿内。苏宰相从怀中拿出诏书,说先皇临终前颁下旨意,若王女殿下无法继承大统之位,王夫苏铭臣便是继任者。
  此话一出,炸得所有人心惊肉跳。要知道东女国世代以女为王,尊女卑男,这是基本国体,如何能让男人当权做王。
  然而东女国东有盛唐威慑,西有吐蕃觊觎,南有南诏扫掠,其国土处在吐蕃和大唐的争夺边缘。周边强敌环伺,富足骁勇。这些年东女国国内确实有股思潮暗地涌动,认为国弱乃因女人当政。加上近年边境战火屡起,东女国男人流血流汗却无法走上仕途,私下不满愈演愈烈。但改变国体,等于改朝换代。这件事隐秘而危险,连私下讨论都不可。所以,这诏书有几分真,几分假,在场的大臣心里都有谱。